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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列傳第十九

高允從祖弟祐 祐曾孫德正從子乾 昂 季式

高允伯恭勃海蓨人,漢太傅裒之後也。曾祖慶,慕容垂司空祖父泰,吏部尚書。父韜,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推敬。亦仕慕容垂,為太尉從事中郎。道武平中山,以為丞相參軍,早卒。

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宏見而異之,歎曰:「高子黃中內潤,文明外照,必為一代偉器,但吾恐不見耳。」年十餘歲,祖父泰喪,還本郡。允推財與二弟而為沙門,名法淨,未久而罷。性好文學,擔笈負書,千里就業。博通經史、天文、術數,尤好春秋公羊。曾作塞上公詩,有混欣戚、遺得喪之致。

神䴥三年,太武舅陽平王杜超征南大將軍,鎮鄴,以允為從事中郎,年四十餘矣。超以方春而諸州囚不決,表允與中郎呂熙等分詣諸州,共評獄事。熙等皆以貪穢得罪,唯允以清平獲賞。府解,還家教授,受業者千餘人。

四年,與盧玄等俱被徵,拜中書博士,遷侍郎。與太原張偉並以本官領衛大將軍樂安王從事中郎。範,太武寵弟,西鎮長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稱之。尋被徵還。樂平王丕西討上邽,復以本官參丕軍事。以謀平涼州之勳,賜爵汶陽子

後奉詔領著作郎,與司徒崔浩述成國記。時浩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蝕,五星行度,并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歷以示允。允曰:「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且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此乃歷術之淺事。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恐後之譏今,猶今之譏古。」浩曰;「所謬云何?」允曰:「案星傳,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旦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浩曰:「欲為變者,何所不可?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時坐者咸怪,唯東宮少傅游雅曰:「高君長於歷,當不虛言也。」後歲餘,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經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以前三月聚於東井,非十月也。」又謂雅曰:「高允之術,陽元之射也。」眾乃歎服。允雖明於歷數,初不推步有所論說。惟游雅數以災異問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難,既知,復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問此。」雅乃止。尋以本官為秦王翰傅。後敕以經授景穆,甚見禮待。又詔允與侍郎公孫質李靈胡方回共定律令

太武引允與論刑政,言甚稱旨。因問允「萬機何者為先」。時多禁封良田,又京師遊食眾。允因曰:「臣少也賤,所知唯田,請言農事。古人云: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畝,方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若勸之,則畝益三斗;不勸,則畝損三斗。方百里損益之率,為粟二百二十二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若公私有儲,雖遇飢年,復何憂乎?」帝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百姓。

初,崔浩薦冀、定、相、幽、并五州士數十人,各起家為郡守景穆謂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者代為郎吏。又守令宰人,宜使更事者。」浩固爭而遣之。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勝於上,何以能濟?」

遼東公翟黑子有寵於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事發,黑子問允:「主上問我,首乎?諱乎?」允曰:「公幃幄寵臣,答詔宜實。」中書侍郎崔鑒公孫質等咸言宜諱之。黑子以鑒等為親己,怒而絕允,而不以實對,終獲罪戮。

時著作令史閔湛、郄檦性巧佞,為崔浩信待。見浩所注論語,遂上疏言馬、鄭、王、賈不如浩之精微,請收藏境內諸書,班浩所注。并求敕浩注禮、傳。浩亦表薦湛有著述才。湛等又勸浩刊所撰國史于石,以彰直筆。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閔湛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未幾而難作。

初,浩之被收,允直中書省景穆使召允,留宿宮內。翌日,命驂乘至宮門,謂曰:「入當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說。」既入見,景穆言允小心慎密,且微賤,制由於浩,請赦之。帝召允謂曰:「國書皆浩作不?」允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彥海所撰;先帝記今記,臣與浩同作,然而臣多於浩。」帝大怒曰:「此甚於浩,安有生路?」景穆曰:「天威嚴重,允迷亂失次耳。臣向問,皆云浩作。」帝問:「如東宮言不?」允曰:「臣罪應滅族,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講日久,哀臣乞命耳。實不問臣,不敢迷亂。」帝謂景穆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難,而能臨死不移。且對君以實,貞臣也,寧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於是召浩前,使人詰,惶惑不能對。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時帝怒甚,敕允為詔,自浩以下,僮吏以上,一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為,頻詔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詔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直以犯觸,罪不至死。」帝怒,命介士執允。景穆拜請,帝曰:「無此人忿朕,當有數千口死矣!」浩竟族滅,餘皆身死。宗欽臨刑歎曰:「高允其殆聖乎!」

景穆後讓允,以不同己所導之言而令帝怒。允曰:「夫史籍,帝王之實錄,將來之炯誡,今之所以觀往,後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舉動,莫不備載,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榮曜當時,私欲沒其公廉,愛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責也。至於書朝廷起動之跡,言國家得失之事,此為史之本體,未為多違。然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義無獨殊。誠荷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之意。」景穆動容稱歎。允後與人言曰:「我不奉東宮導旨者,恐負翟黑子也。」

景穆季年,頗親近左右,營立田園,以收其利。允諫曰:「殿下,國之儲貳,四海屬心,言行舉動,萬方所則。而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販酤市廛,與人爭利,議聲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獲?何欲而弗從?而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願殿下少察過言,斥出佞邪,所在田園,分給貧下。如此,則休聲日至,謗議可除。」景穆不納。景穆之崩也,允久不進見,後見,升階歔欷,悲不能止。帝流淚,命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相謂曰:「允無何悲泣,令至尊哀傷,何也?」帝聞之,召而謂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崔浩誅時,允亦應死。東宮苦請,是以得免。今無東宮,允見朕悲耳。」

先是,敕允集天文災異,使事類相從,約而可觀。允依洪範傳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辭,凡為八篇。帝覽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災異,亦豈減崔浩乎?」

及文成即位,允頗有謀焉,司徒陸麗等皆受重賞,允既不蒙褒異,又終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類也。

給事中郭善明,性多機巧,欲逞其能,勸文成大起宮室。允諫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營立,必因農隙。今建國已久,宮室已備,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溫室,足以安御聖躬;紫樓臨望,可以周視遠近。若廣修壯麗為異觀者,宜漸致之,不可倉卒。計斫材軍士及諸雜役須二萬,丁夫充作,老小供餉,合四萬人,半年可訖。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飢,一婦不織,或受其寒。』況數萬之眾,其所損費,亦已多矣!」帝納之。

允以文成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乃諫曰:

前朝之世,屢發明詔,禁諸婚娶,不得作樂,及葬送之日,歌謠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絕。雖條旨久班,而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教化陵遲,一至於此。詩云:『爾之教矣,人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不慎。

禮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火,娶妻之家,三日不舉樂。今諸王納室,皆樂部給伎以為嬉戲,而獨禁細人不得作樂,此一異也。

古之婚者,皆采德義之門,妙簡貞閑之女,先之以媒娉,繼之以禮物,集僚友以重其別,親御輪以崇其敬。今諸王十五便賜妻別居。然所配者,或長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以作合宗王,妃嬪藩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今皇子娶妻,多出宮掖,令天下小人,必依禮限,此二異也。

凡萬物之生,靡不有死,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故深藏之。昔堯葬穀林,農不易畝,舜葬蒼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為地市,下錮三泉,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堯舜之儉,始皇之奢,是非可見。今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燼。上為之而不輟,而禁下人之必止,此三異也。

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馮,致食饗之禮。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宴好如夫妻,損敗風化,黷亂情禮,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絕,此四異也。

夫大饗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飲,肴乾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色則不列。今之大會,內外相混,酒醉喧嘵,罔有儀式,又俳優鄙褻,汙辱視聽。朝廷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之清純,此五異也。

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釐改,以厲頹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教矣。

允如此非一,帝從容聽之。或有觸迕,帝所不忍聞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輒求見,帝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禮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積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論。或有上事陳得失者,帝省而謂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為不作書於人中諫之,使人知惡,而於家內隱處也?豈不以父親,恐惡彰於外也。今國家善惡,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以此,豈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恒正言面論,至朕所不忍聞者,皆侃侃論說,無所避就。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其諫,豈不忠乎。汝等在左右,不曾聞一正言,但伺朕喜以求官。汝等以弓刀侍朕,徒立勞耳,皆至公、王,此人執筆匡我,不過著作郎。汝等不亦愧乎!」於是拜允中書令,著作如故。司徒陸麗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布衣,妻子不立。」帝怒曰:「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方言其貧!」是日,幸允第,唯草屋數間,布被縕袍,廚中鹽菜而已。帝歎息曰:「古人之清貧,豈有此乎!」即賜帛五百疋,粟千斛,拜長子忱為長樂太守。允頻表固讓,帝不許。

初與允同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數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時百官無祿,允恒使諸子樵採自給。初,尚書竇瑾坐事誅,瑾子遵亡在山澤,遵母焦沒入縣官。後焦以老得免,瑾之親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護在家,積六年,遵始蒙赦。其篤行如此。

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賦,因以規諷,亦二京之流也。時中書博士索敞侍郎傅默梁祚論名字貴賤,著議紛紜。允遂著名字論以釋其惑,甚有典證。復以本官領祕書監,解太常卿,進爵梁城侯。

初,允與游雅太原張偉同業相友。雅嘗論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無也。而前史載卓公寬中,文饒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與高子游處四十餘年,未見是非慍善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內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吶吶不能出口,余常呼為『文子』。崔公謂余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譴,起於纖微,及於詔責,崔公聲嘶股戰,不能一言。宗欽以下,伏地流汗,都無人色。高子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明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稱善。仁及僚友,保茲元吉,向之所謂矯矯者,更在斯乎!宗愛之任勢也,威振四海,嘗召百司於都坐,王公以下,望庭畢拜,高子獨升階長揖。由此觀之,汲長孺可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向之所謂風節者,得不謂此乎!知人故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於心內,崔亦漏之於形外。鍾期止聽於伯牙,夷吾見明於鮑叔,良有以也。」其為人物所推如此。

文成重允,常不名之,恒呼為「令公」。令公之號,播於四遠矣。

文成崩,獻文居諒闇,乙弗渾專擅朝命,謀危社稷文明太后誅之,引允禁中,參決大政。又詔允曰:「朕稽之舊典,欲置學官於郡國。卿儒宗元老,宜與中祕二省,參議以聞。」允表: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博關經典,履行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與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教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等。帝從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

後允以老疾,頻上表乞骸骨,詔不許,於是乃著告老詩。又以昔歲同徵,零落將盡,感逝懷人,作徵士頌。蓋止於應命,其有命而不至,則闕焉。

其著者:中書侍郎固安侯范陽盧玄子真,郡功曹史博陵崔綽茂祖,河內太守、下樂侯廣寧燕崇玄略,上黨太守高邑侯廣寧常陟公山,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高毗子翼,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李金道賜河西太守饒陽子博陵許堪祖根,中書郎新豐侯京兆杜銓士衡,征西大將軍從事中郎京兆韋閬友規,京兆太守趙郡李詵令孫,太常博士鉅鹿公趙郡李靈武符,中書郎中即丘子趙郡李遐仲熙營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張偉仲業,輔國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邁,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侃士倫東郡太守蒲陰子中山劉策,濮陽太守、真定子常山許琛,行司隸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中書郎燕郡劉遐彥鑒,中書郎、武恒子河間邢穎宗敬滄水太守浮陽侯勃海高濟叔仁太平太守、原平子雁門李熙士元,祕書監、梁郡公廣平游雅伯度,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建興祖,廣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州主簿長樂潘符,郡功曹長樂杜熙,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張綱中書郎上谷張誕叔術,祕書郎雁門王道雅,祕書郎雁門閔弼,衛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郎苗,大司馬從事中郎上谷侯辯,陳郡太守高邑子趙郡季才,合三十四人。

其詞曰:

紫氣干天,群雄亂夏,王龔徂征,戎車屢駕。掃盪遊氛,克剪妖霸,四海從風,八垠漸化。政教無外,既寧且壹,偃武櫜兵,唯文是恤。帝乃虛求,搜賢採逸,巖隱投竿,異人並出。

亹亹盧生,量遠思純,鑽道據德,遊藝依仁,旌弓既招,釋褐投巾,攝𪗋升堂,嘉謀日陳,自東徂南,躍馬馳輪,僭馮影附,劉以和親。茂祖煢單,夙離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經,遊思文藻,終辭寵命,以之自保。燕、常篤信,百行靡遺,仕不苟進,任理栖遲,居沖守約,好讓善推,思賢樂古,如渴如飢。子翼致遠,道賜悟深,相期以義,和若瑟琴,並參幕府,俱發德音,優遊卒歲,聊以寄心。祖根運會,克光厥猷,仰緣朝恩,俯因德友,功雖後建,爵寔先受,班同舊臣,位並群后。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華,交不遺舊,以產則貧,論道則富,所謂伊人,實邦之秀。卓矣友規,稟茲淑量,存彼大方,擯此細讓,神與理冥,形隨流浪,雖屈王侯,莫廢其尚。趙實名區,世多奇士,山岳所鍾,挺生三李,矯矯清風,抑抑容止,初九而潛,望雲而起,詵尹西都,靈惟作傅,載訓皇宮,載理雲霧,熙雖中夭,跡階郎署,餘塵可挹,終亦顯著。仲業深長,雅性清到,憲章古式,綢繆典誥,時逢嶮艱,常一其操,納眾以仁,訓下以孝,化洽龍川,人歸其教。邁則英賢,侃亦稱選,聞達邦家,名行素顯,志在兼濟,豈伊獨善,繩匠弗顧,功不獲展。劉、許履忠,竭力致躬,出則騁說,入獻其功,輶軒一舉,橈燕下崇,名彰魏世,享業亦隆。道茂夙成,弱冠播名,與朋以信,行物以誠,怡怡昆弟,穆穆家庭,發響九皋,翰飛紫冥,頻煩省闥,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猗歟彥鑒,思參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高,莫恥于下,乃謝朱門,歸跡林野。宗敬延譽,號為四雋,華藻雲飛,金聲夙振,中遇沈痾,賦詩以訊,忠顯于辭,理出于韻。高滄朗達,默識該通,領新悟異,發自心胸,質侔和璧,文照雕龍,燿姿天邑,衣錦舊邦。士元先覺,介焉不惑,振袂來庭,始賓王國,蹈方履正,好是繩墨,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孔稱游、夏,漢美卿、雲,越哉伯度,出類踰群,司言祕閣,作牧河、汾,移風易俗,理亂解紛,融彼滯義,渙此潛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崔、宋二賢,誕性英偉,擢穎閭閻,聞名象魏,謇謇儀形,邈邈風氣,達而不矜,素而能貴。潘符檦尚,杜熙好和,清不潔流,渾不同波,絕悕龍津,止分常科,幽而逾顯,損而逾多。張綱柔謙,叔術正直,道雅洽聞,弼為兼識,拔萃衡門,俱漸鴻翼,發憤忘飧,豈要斗食,率禮從仁,罔愆于式,失不繫心,得不形色。郎苗始舉,用均已試,智足周身,言足為誌,性協於時,情敏於事,與今而同,與古而異。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潔己,唯義是敦,日縱醇醪,逾敬逾溫,其在私室,如涉公門。季才之性,柔而執競,屆彼南秦,申威致命,誘之以權,矯之以正,帝道用光,邊王內慶。

群賢遭世,顯名有代。志竭其忠,才盡其概。體襲朱裳,腰紉雙佩,榮曜當時,風高千載,君臣相遇,理實難階。昔因朝命,與之克諧,披衿散想,解帶舒懷。此昕猶昨,存亡奄乖,靜言思之,衷心九摧。揮毫頌德,潸爾增哀。

皇興中,詔允兼太常兗州祭孔子廟,謂允曰:「此簡德而行,勿有辭也。」後允從獻文北伐,大捷而還,至武川鎮,上北伐頌,帝覽而善之。帝時有不豫,以孝文沖幼,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諸大臣,以次召問。允進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勞神聽。願陛下思宗廟託附之重,追念周公成王之事。」帝於是傳位於孝文,賜允帛百疋,以標忠亮。

又遷中書監,加散騎常侍。雖久典史事,然不能專勤屬述。時與校書郎劉模有所緝綴,大較依續崔浩故事,準春秋之體而時有刊正。自文成迄于獻文,軍國書檄,多允作也。末乃薦高閭以自代。以定議之勳,進爵咸陽公

尋授懷州刺史。允秋月巡境,問人疾苦。至邵縣,見邵公廟廢毀不立,乃歎曰:「邵公之德,闕而不祀,為善者何望!」乃表修葺之。允於時年將九十矣,勸人學業,風化頗行。然儒者優遊,不以斷決為事。後正光中,中書舍人河內常景思允,率郡中故老,為允立祠於野王之南,樹碑紀德焉。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還鄉,章十餘上,卒不聽許,遂以疾告歸。其年,詔以安車徵允,敕州郡發遣。至都,復拜鎮軍大將軍,領中祕書事。固辭,不許。扶引就內,改定皇誥;又被敕,論集往世酒之敗德,以為酒訓。孝文覽而悅之,常置左右,詔允乘車上殿,朝賀不拜。明年,詔允議定律令。雖年漸期頤,而志識無損,猶心存舊職,披考史書。又詔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貧養薄,可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志。」特賜允蜀牛一頭、四望蜀車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賜珍味,每春秋致之。尋詔朝晡給御膳,朔望致牛酒,衣服綿絹,每月送給。允皆分之親故。是時貴臣之門,並羅列顯官,而允子弟,皆無官爵,其廉退若此。遷尚書散騎常侍。時延入,備几杖,詢以政事。

十年,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朝之大議,皆諮訪焉。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詔御馬車迎允就郊所板殿觀矚。馬忽驚奔,車覆,傷眉三處。孝文、文明太后遣醫藥護療,存問相望。司駕將處重坐,允啟陳無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黃門蘇興壽扶侍允,曾雪中遇犬驚倒,扶者大懼,允慰勉之,不令聞徹。興壽稱共允接事三年,不嘗見其忿色。恂恂善誘,誨人不倦,晝夜手常執書,吟詠尋覽。篤親念故,虛己存納,雖處貴重,志同貧素。性好音樂,每至伶人弦歌鼓舞,常擊節稱善。又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

魏初法嚴,朝士多見杖罰。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初無譴咎。始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以經義斷諸疑事。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允以獄者人命所係,常歎曰:「皋陶至德也,其後英、蓼先亡;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經世雖久,猶有刑之餘釁。況凡人能無咎乎?」性簡至,不妄交遊。獻文之平青、齊,徙其族望於代。時諸士人,流移遠至,率皆飢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門,允散財竭產,以相贍振,慰問周至,無不感其仁厚。又隨其才能,表奏申用。時議者皆以新附致異,允謂取材任能,無宜抑屈。

先是,允被召在方山作頌,志氣猶不多損,談說舊事,了無所遺。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初,允每謂人曰:「吾在中書時有陰德,濟救人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享百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適,猶不寢臥,呼醫請藥,出入行止,吟詠如常。孝文、文明太后聞而遣醫李脩往脈視之,告以無恙。脩入,密陳允榮衛有異,懼其不久。於是遣使備賜御膳珍羞,自酒米至于鹽醢,百有餘品,皆盡時味;及床帳衣服,茵被几杖,羅列於庭。王官往還,慰問相屬。允喜形於色,語人曰:「天恩以我篤老,大有所賚,得以贍客矣。」表謝而已,不有他慮。如是數日,夜中卒,家人莫覺。詔給絹一千疋、布二千疋、綿五百斤、錦五十疋、雜綵百疋、穀千斛,以周喪用。魏初以來,存亡蒙賚者莫及,朝廷榮之。將葬,贈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將軍、公如故。諡曰,賜命服一襲。

允所製詩賦詠頌箴論表讚誄、左氏釋公羊釋、毛詩拾遺雜解議何鄭膏肓事凡百餘篇,別有集,行於世。允尤明算法,為算術三卷。

子忱,字士和,位長樂太守,為政寬惠,百姓安之。後例降爵為侯,卒,子貴賓襲。

忱弟懷,字士仁,恬淡退靜,位太尉東陽王丕諮議參軍

子綽,字僧裕。少孤,恭敏自立。身長八尺,腰帶十圍。沈雅有度量,博涉經史。稍遷洛陽令,為政強直,不避豪右,京邑憚之。延昌初,尚書右丞。後為御史中尉元匡高聰及綽朋附高肇,詔並原罪。歷豫、并二州刺史,卒,諡文簡。

允弟推,字仲讓,早有名譽。太延中,以前後南使不稱,妙簡行人,游雅薦推應選。詔兼散騎常侍使宋,南人稱其才辯。卒於建業,贈臨邑子,諡曰

推弟燮,字季和,亦有文才。太武每詔徵,辭疾不應,恒笑允屈折久官,栖泊京邑,常從容於家。州辟主簿,卒。孫市賓,永熙中,開府從事中郎

始神䴥中,允與從叔濟、族兄毗及同郡李金俱被徵。濟位滄水太守浮陽子。卒,贈冀州刺史,諡曰。子矯襲。

矯弟遵,字世禮。賤出,其兄矯等常欺侮之,及父亡,不令在喪位。遵遂馳赴平城,歸允。允為作計,乃為遵父舉哀,以遵為喪主,京邑無不吊集,朝貴咸識之。徐歸奔赴。免喪後,為營宦路。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諸父。涉歷文史,頗有筆札。隨都將長廣公侯窮奇等平定三齊。以功賜爵高昌男,補安定王相。撰太和、安昌二殿畫圖。後與中書令高閭增改律令,進中書侍郎。假中書令,詣長安,刊燕宣王廟碑,進爵安昌子。使濟、兗、徐三州,觀風理訟。進中都令。及新制衣冠,孝文恭薦宗廟,遵形貌莊潔,音氣雄暢,常兼太祝令,跪贊禮事,為俯仰之節,粗合儀矩,由是帝頗識待之。後與游明根高閭李沖等入議律令,親對御坐,時有陳奏。出為齊州刺史。建節歷本州,宗鄉改觀,而矯等彌妒毀之。

遵性不廉清。在中書時,每假歸山東,必借備騾馬,將從百餘,屯逼人家,不得絲縑滿意,則詬詈不去。旬月之間,縑布千數,郡邑苦之。既蒞方岳,本意未弭,選召僚吏,多所取納。又其妻明氏,家在齊州,母弟舅甥,共相憑屬,爭取貨利。嚴暴,非理殺害甚多。貪酷之響,帝頗聞之。及車駕幸鄴,遵自州來朝。會有赦宥,遵臨還州,請辭。帝於行宮引見誚讓之。遵自陳無負。帝厲聲曰:「若無遷都赦,必無高遵矣!又卿非唯貪惏,又虐於刑法」。謂:「何如濟陰王,猶不免於法;卿何人,而為此行!自今宜自謹約。」還州,仍不悛革。齊州人孟僧振至洛訟遵,詔廷尉少卿鄧述窮鞫,皆如所訴。先,沙門道登過遵。遵以道登荷眷於孝文,多奉以貨,深託仗之。道登屢因言次,申啟救遵,帝不省納,遂詔述賜遵死。時遵子元榮詣洛訟冤,猶恃道登,不時還赴。道登知事決,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與訣,別處沐浴,引椒而死。

元榮學尚有文才,長於几案。位兼尚書右丞,為西道行臺,至高平鎮,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雖無位宦,而貲產巨萬。遵每責其財,又結憾於遵,吉凶不相往反。時論責之。

毗字子翼,鄉邑稱為長者,位征南從事中郎

初,允所引劉模者,長樂信都人,頗涉經籍。允撰修國記,選為校書郎,與其緝著。常令模帶持管籥,每日同入史閣,接膝對筵,屬述時事。允年已九十,手目稍衰,多遣模執筆而占授裁斷之,如此者五六歲。允所成篇卷,模預有功。

太和中,除南潁川太守王肅之歸闕,路經縣瓠,羇旅窮悴,時人莫識。模獨經給所須,弔待以禮,肅深感其意。及肅臨豫州,模猶在郡,微報復之,由是為新蔡太守。在二郡積十年,寬猛相濟,頗有聲稱。遷陳留太守。時年七十餘矣,而飾老隱年,昧禁自效。遂家於南潁川,不復歸其舊鄉矣。

祐字子集,允之從祖弟也。本名禧,以與咸陽王同名,孝文賜名焉。祖展,慕容寶黃門郎。道武平中山,徙京師。卒於三都大官。父讜,從太武滅赫連昌,以功賜爵南皮子。與崔浩共參著作,位中書侍郎給事中、冀青二州中正。假散騎常侍蓨縣侯,使高麗。卒,贈冀州刺史,假滄水公,諡曰。祐兄祚襲爵,位東青州刺史

祐博涉書史,好文字雜說,性通放,不拘小節。自中書學生再遷中書侍郎,賜爵建康子。文成末,兗州東郡吏獲一異獸,送之京師,時無識者,詔以問祐。祐曰:「此是三吳所出,厥名鯪鯉。餘域率無,今我獲之,吳、楚之地,其有歸國乎?」又有人於靈丘得玉印一以獻,詔以示祐。祐曰:「印上有籀書二字,文曰『宋壽』,壽者命也,我獲其命,亦是歸我之徵。」獻文初,宋義陽王昶來奔,薛安都等以五州降附,時謂祐言有驗。

孝文初,拜祕書令。後與丞李彪等奏曰:「尚書者,記言之體;春秋者,錄事之辭。尋覽前志,斯皆言動之實錄也。惟聖朝創制上古,開基長發,自始均以後,至於成帝,其間世數久遠,是以史弗能傳。臣等疏漏,忝當史職,披覽國記,竊有志焉。愚謂自王業始基,庶事草創,皇始以降,光宅中土。宜依遷、固大體,令事類相從,紀傳區別,表志殊貫,如此修綴,事可備書。著作郎已下,請取有才用者,參造國書。如得其人,三年有成矣。」帝從之。

孝文嘗問祐:「比水旱不調,何以止災而致豐稔?」祐曰:「堯湯之運,不能去陽九之會。陛下道同前聖,其如小旱何?但當旌賢佐政,則災消穰至矣。」又問止盜之方。祐曰:「苟訓之有方,寧不易息?當須宰守貞良,則盜賊止矣。」祐又上疏云:「今選舉不采職政之優劣,專簡年勞之多少,斯非盡才之謂。宜棄彼朽勞,唯才是舉。又勳舊之臣,年勤可錄而才非撫人者,則可加以爵賞,不宜委以方任。所謂王者可私人以財,不私人以官者也。」帝皆善之。加給事中冀州大中正。時李彪專統著作,祐為令,時關豫而已。

出為西兗州刺史,假東光侯,鎮滑臺。祐以郡國雖有太學,縣黨宜有黌序,乃縣立講學,黨立教學,村立小學。又令一家之中,自立一碓,五家之外,共造一井,以給行客,不聽婦人寄舂取水。又設禁賊之方,令五五相保,若盜發,則連其坐。初似煩碎,後風化大行,寇盜止息。

宋王劉昶傅,以參定律令,賜帛粟馬等。昶以其舊官年耆,雅相祗重。拜光祿大夫,傅如故。昶,徵為宗正卿,而祐留連彭城,久不赴。僕射李沖奏祐無事稽命,處刑三歲,以贖論,免卿任。復為光祿,卒。太常諡曰煬侯。詔曰:「不遵上命曰靈,可諡為靈。」

子和璧,字僧壽,有學尚,位中書博士,早卒。

和璧子顥,字門賢,學涉有時譽。襲爵建康子,仕輔國將軍朝散大夫,贈滄州刺史,諡曰。子德正襲。

德正幼而敏慧,有風神儀表。初為齊文宣儀同開府參軍,尋知管記事,甚相親狎。累遷相府掾,神武委以腹心。徙給事黃門侍郎,方雅周慎,動見稱述。文襄嗣業,如晉陽,文宣在鄴居守,令德正參機密,彌見親重。文襄之崩,勳將等以纘戎事重,勸文宣早赴晉陽。文宣不決,夜中召楊愔杜弼崔季舒德正等,策始定。以愔從,令德正居守。以為相府司馬,專知門下事。

德正與文宣舊昵愛,言無不盡。散騎常侍徐之才館客宋景業,先為天文圖讖學,又陳山提家客楊子術有所援引,並因德正勸文宣行禪代事。德正又固請。文宣恐愔不決。自請赴鄴與愔言,乃定。還,未至而文宣便發晉陽。至平城都,召諸勳將入,告以禪讓事,諸將莫敢答者。時杜弼長史,密啟文宣:恐關西因此自稱義兵,挾天子而東向,將何以待?之才云:今若先受魏禪,關西自應息心。縱欲屈強,止當逐我稱帝。弼無以答。文宣以眾意未協,又先得太后旨云:「汝父如龍,汝兄如猛獸,皆以帝王之重,不敢妄據,尚以人臣終。何欲行舜禹事?此正是高德正教汝。」又說者以為昔周武王再駕盟津,然始革命。於是乃旋晉陽

自是居常不悅。徐之才宋景業等每言卜筮雜占陰陽緯候,必宜以五月應天命。德正亦敦勸不已,仍白文宣追魏收。收至,令撰禪讓詔冊、九錫、建臺及勸進文表。至五月初,文宣發晉陽德正又錄在鄴諸事條進於文宣。文宣令陳山提馳驛齎事條并密書與楊愔。山提以五月至鄴,楊愔即召太常卿邢卲七兵尚書崔㥄度支尚書陸操太子詹事王昕給事黃門侍郎陽休之中書侍郎裴讓之等議撰儀注。六日,要魏太傅咸陽王坦、錄尚書事濟陰王暉業等總集,引入北宮,留于東齋,受禪後乃放還宅。文宣發至前亭,所乘馬忽倒,意甚惡之。至平城都,便不復肯進。德正徐之才苦請曰:「山提先去,恐其漏泄,不果。」即命司馬子如杜弼馳驛續入,觀察物情。七日,子如等至鄴,眾人以事勢已決,無敢異言。九日,文宣至城南頓所。時既未行詔敕,諸公文書唯云奉約束,德正楊愔宣署而已。

受禪日,堯難宗染赤雀以獻。帝尋知之,亦弗責也。是日,即除德正侍中,又領宗正卿。尋遷吏部尚書侍中如故,封藍田縣公天保十年,遷尚書右僕射,兼侍中,食勃海郡幹。德正尚書令楊愔綱紀朝政,多有弘益。

文宣末年,縱酒酣醉,德正屢進忠言,帝不悅。又謂左右云:「高德正恒以精神陵逼人。」德正甚憂懼,乃移疾,屏居佛寺,兼學坐禪,為退身之計。帝謂楊愔曰:「我大憂高德正,其疾何似?」愔知帝內忌之,由是答云:「陛下若用作冀州刺史,病即自差。」帝從之,德正見除書而起。帝大怒,謂曰:「聞爾病,我為爾針!」親以刀子刺之,血流霑地。又使曳下,斬去其趾。劉桃枝捉刀不敢下,帝起臨陛,切責桃枝桃枝乃斬足之三指。帝怒不解,禁德正門下省。其夜,開城門,以氈輿送還家。旦日,德正妻出寶物滿四床,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見而怒曰:「我府藏猶無此物。」詰其所從得,皆諸元賂之也。遂曳出斬之,妻出拜謝,又斬之。并其子司徒閤祭酒伯堅亦見害。

後文宣謂群臣曰:「高德正常言,宜用漢除鮮卑,此即合死。又教我誅諸元,我今殺之,為諸元報讎也。」帝後悔,贈太保冀州刺史,諡曰。嫡孫王臣,襲爵藍田縣公給事中通直散騎侍郎德正子仲武,京畿司馬、平原郡守

顥弟雅,字興賢,有風度,位定州撫軍府長史。天平中,追贈冀州刺史。子德範,早有令問,位任城太守,卒。

雅弟諒,字脩賢,少好學,多識強記,居喪以孝聞。太和末,京兆王開府辟召,孝文妙簡僚佐,諒與隴西李仲尚、趙郡李鳳起等同時應選。正光中,加驍騎將軍,為徐州行臺。至彭城,屬元法僧反,逼諒同之,不從見害。贈滄州刺史。又詔以諒臨危授命,復贈使持節、平北將軍幽州刺史,優授一子出身,諡曰忠侯

諒造親表譜錄四十餘卷,自五世以下,內外曲盡,覽者服其博記。

從父弟翼,字次同,豪俠有風神。孝昌末,葛榮作亂,朝廷以翼山東豪右,即家拜勃海太守。翼率合境,徙居河、濟間,魏朝因置東冀州,以翼為刺史,封樂城縣侯。俄除定州刺史,以賊亂不行。及尒朱兆莊帝,翼保境自守,卒。中興初,贈使持節、侍中太保錄尚書、六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文宣。子乾。

乾字乾邕。性明悟俊偉,有智略,美音容,進止都雅。少時輕俠,長而修改,輕財重義,多所交結。起家拜員外散騎侍郎,稍遷員外散騎常侍。魏孝莊之居藩也,乾潛相託附。及尒朱榮入洛,乾東奔於翼。乾兄弟本有從橫志,見榮殺害人士,謂天下遂亂,乃率河北流人反於河、濟間,受葛榮官爵。莊帝右僕射羅巡撫三齊,乾兄弟相率出降。朝廷以乾為給事黃門侍郎,兼武衛將軍尒朱榮以乾前罪,不應復居近要,莊帝聽乾解官歸鄉里。於是招納驍勇,以射獵自娛。

及榮死,乃馳赴洛陽莊帝見之大喜,以乾兼侍中,加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鎮河北。又以弟昂為通直散騎常侍平北將軍。令俱歸,招集鄉閭,為表裏形援。帝親送於河橋上,舉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傑,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儻有變,可為朕河上一揚塵。」乾垂涕受詔,昂援劍起舞,誓以死繼之。

及尒朱氏既弒害,遣其監軍孫白雞率百餘騎至冀州。託言括馬,其實欲因乾兄弟送馬收之。乾既宿有報復之心,而白雞忽至,知欲見圖。將先發,以告前河內太守封隆之隆之父先為尒朱榮所殺,聞之喜曰:「國恥家怨,痛入骨髓,乘機而發,今正其時。謹聞命矣。」二月,乾與昂潛勒壯士,夜襲州城,執刺史元嶷,射白雞殺之。於葛榮殿為莊帝舉哀,素服,乾升壇誓眾,詞氣激揚,涕泗交集,將士莫不感憤。欲奉次同為主。次同曰:「和鄉里,我不及封皮。」乃推隆之大都督行州事隆之欲逃,昂勃然作色,拔刀將斫隆之隆之懼,乃受命。北受幽州刺史劉靈助節度,俄而靈助被尒朱氏禽。

屬齊神武出山東,揚聲以討乾為辭,眾情惶懼。乾謂之曰:「高晉州雄材蓋世,不居人下。且尒朱弒主肆虐,正是英雄效節之時,今者之來,必有深計。勿憂,吾將諸君見之。」乃間行,與封隆之子繪,俱迎於滏陽。因說神武曰:「尒朱氏酷逆,痛結人神,凡厥生靈,莫不思奮。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傾心,若兵以忠立,則屈強之徒不足為明公敵矣。鄙州雖小,戶口不減十萬,穀秸之稅,足濟軍資。願公熟詳其計。」神武大笑曰:「吾事諧矣!」遂與乾同帳而寢,呼乾為叔父。乾旦日受命而去。

時神武雖內有遠圖,而外跡未見。尒朱羽生為殷州刺史,神武密遣李元忠封龍山舉兵逼其城,令乾率眾偽往救之。乾遂輕騎入見羽生,偽為之計。羽生出勞軍彭樂側從馬上禽斬之,遂平殷州。又共定策,推立中興主。拜侍中司空公。是時,軍國草創,乾父喪,不得終制。及孝武立,天下初定,乾乃表請解職,行三年之禮。詔聽解侍中司空如故,封長樂郡公

乾雖求退,不謂便見從許,既去內侍,朝政罕關,居常怏怏。孝武將貳於神武,欲乘此撫之,於華林園宴罷,獨留乾,謂曰:「司空弈世忠良,今日復建殊效。相與雖則君臣,實義同兄弟,宜共立盟約。」勒逼之。乾曰:「臣以身許國,何敢有二?」乾雖有此對,然非其本心,事出倉卒,又不謂孝武便有異志,遂不固辭,亦不啟神武。帝以乾為誠己。

時禁園養部曲稍至千人,驟令元士弼王思政賀拔岳計,又以岳兄勝為荊州刺史。乾謂所親曰:「難將作矣,禍必及吾。」乃密以啟神武。神武召乾問之,乾因勸神武受禪。神武以袖掩其口曰:「勿復言。今啟叔復為侍中,門下之事,一以仰委。」及頻請而帝不答,乾懼變,啟神武,求為徐州。乃以乾為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將行,帝聞其與神武言,怒,使謂神武曰:「高乾與朕私盟,今復反覆。」神武聞其與帝盟,亦惡之,乃封其前後密啟以聞。帝對神武使詰乾。乾曰:「臣以身奉國,義盡忠貞。陛下既有異圖,更言臣反覆。以匹夫加諸,尚或難免,況人主推惡,何以逃命?所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功大身危,自昔然也。若死而有知,差無負莊帝。」詔遂賜死於門下省,年三十七。臨死時,武衛將軍元整監刑,謂曰:「頗有書及家人乎?」乾曰:「吾諸弟分張,各在異處,今日之事,想無全者。兒子既小,未有所識,亦恐巢傾卵破,夫欲何言!」

後神武討斛斯椿等,謂高昂曰:「若早用司空策,豈有今日之舉?」天平初,贈太師錄尚書事冀州刺史,諡曰文昭。以長子繼叔襲祖次同樂城縣侯,令第二子呂兒襲乾爵。

乾弟慎,字仲密,頗涉文史,與兄弟志尚不同,偏為父所愛。歷位滄州刺史、東南道行臺尚書光州刺史,加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時天下初定,聽慎以本鄉部曲數千自隨。為政嚴酷,又縱左右,吏人苦之。乾死,仲密棄州,將歸神武。武帝青州斷其歸路,慎間行至晉陽。神武以為大行臺左丞,轉尚書,當官無所迴避。累遷御史中尉,選用御史,多其親戚鄉閭,不稱朝望,文襄奏令改選焉。

前妻吏部郎中崔暹妹,為慎棄。暹時為文襄委任,乃為暹高嫁其妹,禮夕,親臨之。慎後妻趙郡李徽伯女也,豔且慧,兼善書記,工騎乘。慎之為滄州,甚重沙門顯公,夜常語,久不寢。李氏患之,構之於慎,遂被拉殺。文襄聞其美,挑之,不從,衣盡破裂。李以告慎,慎由是積憾,且謂暹構己,遂罕所糾劾,多行縱捨。神武嫌責之,彌不自安。出為北豫州刺史,遂據武牢西魏

慎先入關,周文率眾東出,敗於芒山慎妻子盡見禽。神武以其家勳,啟慎一房配沒而已。仲密妻逆口行中,文襄盛服見之,乃從焉。西魏以慎為侍中司徒,遷太尉。慎弟昂。

昂字敖曹。其母張氏,始生一男二歲,令婢為湯,將浴之。婢置而去,養猿繫解,以兒投鼎中,爓而死。張使積薪於村外,縛婢及猿焚殺之,揚其灰於漳水,然後哭之。

昂性似其母,幼時便有壯氣。及長,俶儻,膽力過人,龍犀豹頸,姿體雄異。其父為求嚴師,令加捶撻。昂不遵師訓,專事馳騁,每言:「男兒當橫行天下,自取富貴,誰能端坐讀書,作老博士也?」其父曰:「此兒不滅吾族,當大吾門。」以其昂藏敖曹,故以名字之。

少與兄乾數為劫掠,鄉閭畏之,無敢違忤。兄乾求博陵崔聖念女為婚,崔氏不許。昂與兄往劫之,置女村外,謂兄曰:「何不行禮?」於是野合而歸。乾及昂等並劫掠,父次同常繫獄中,唯遇赦乃出。次同語人曰:「吾四子皆五眼,我死後豈有人與我一鍬土邪?」及次同死,昂大起冢。對之曰:「老公!子生平畏不得一鍬土,今被壓,竟知為人不?」

昂以建義初,兄弟共舉兵,既而奉魏莊帝旨散眾。仍除通直散騎侍郎,封武城縣伯。與兄乾俱為尒朱榮所黜,免歸鄉里。陰養壯士,又行抄掠。榮聞惡之,密令刺史仲宗誘執昂,即送晉陽。及入洛,將昂自隨,禁於駝牛署。既而榮死,莊帝引見勞勉之。時尒朱世隆還逼宮闕,帝親臨大夏門指麾處分。昂既免縲紲,被甲橫戈,與其從子長命,推鋒徑進,所向披靡。帝及觀者,莫不壯之,即除直閤將軍,賜帛千疋。昂以寇難尚繁,乃請還本鄉招集部曲,仍除通直散騎常侍,加平北將軍

及聞莊帝見害,京師不守,遂與父兄據信都起兵。尒朱世隆從叔殷州刺史羽生,率五千人掩至龍尾阪。昂將十餘騎,不擐甲而馳之。乾城守,繩下五百人追救,未及而昂已交兵,羽生敗走。昂馬矟絕世,左右無不一當百,時人比之項籍。神武至信都,開門奉迎。昂時在外略地,聞之,以乾為婦人,遺以布裙。神武使世子澄以子孫禮見之,昂乃與俱來。後廢帝立,除冀州刺史以終其身。

仍為大都督,率眾從神武破尒朱兆廣阿。又討四胡於韓陵。昂自領鄉人部曲王桃湯、東方老等三千人,神武將割鮮卑兵千餘人共相參合。對曰:「敖曹所將部曲,練習已久,不煩更配。」神武從之。及戰,神武軍小卻,兆等方乘之。昂與蔡雋以千騎自栗園出,橫擊,兆軍大敗。是日,微昂等,神武幾殆。

太昌初,始之冀州。尋加侍中開府,進爵為侯。及兄乾被殺,乃將十餘騎奔晉陽。神武向洛陽,令昂為前驅武帝關中,昂率五百騎倍道兼行,至崤、陝,不及而還。尋行豫州刺史。天平初,除侍中司空公。昂以兄乾薨此位,固辭不拜,轉司徒公。好著小帽,世因稱司徒帽。

神武以昂為西南道大都督,徑趣商、洛。昂度河祭河伯曰:「河伯,水中之神;高敖曹,地上之虎。行經君所,故相決醉。」時山道峻阻,巴寇守險,昂轉鬥而進,莫有當鋒。遂克上洛,獲西魏洛州刺史泉仚并將數十人,欲入藍田關。會竇泰失利,神武召昂。昂不忍棄眾,力戰全軍而還。時昂為流矢所中,創甚,顧左右曰:「吾死無恨,恨不見季式刺史耳!」神武聞之,馳驛啟季式濟州刺史

昂還,復為軍司大都督,統七十六都督,與行臺侯景練兵於武牢御史中尉劉貴時亦率眾在焉。昂與北豫州刺史鄭嚴祖握槊,貴召嚴祖,昂不時遣,枷其使。使者曰:「枷時易,脫時難。」昂使以刀就枷刎之,曰:「何難之有?」貴不敢校。明日,貴與昂坐,外白河役夫多溺死。貴曰:「頭錢價漢,隨之死。」昂怒,拔刀斫貴。貴走出還營,昂便鳴鼓會兵攻之。侯景冀州刺史万俟受洛解之乃止。時鮮卑共輕中華朝士,唯憚昂。神武每申令三軍,常為鮮卑言;昂若在列時,則為華言。昂嘗詣相府,欲直入,門者不聽,昂怒,引弓射之。神武知而不責。性好為詩,言甚陋鄙,神武每容之。

元象元年,進封京兆郡公,與侯景等同攻獨孤信金墉。與周文帝戰,敗於芒陰,死之。

是役也,昂使奴京兆候西軍。京兆於傅婢強取昂佩刀以行,昂執殺之。京兆曰:「三度救公大急,何忍以小事賜殺?」其夜,夢京兆以血塗己。寤而怒,使折其二脛。時劉桃棒在勃海,亦夢京兆言訴得理,將公付賊。桃棒知昂必死,遽奔焉。昂心輕敵,建旗蓋以陵陣,西人盡銳攻之,一軍皆沒。昂輕騎東走河陽城太守高永洛先與昂隙,閉門不受。昂仰呼求繩,又不得,拔刀穿闔,未徹,而追兵至。伏於橋下。追者見其從奴持金帶,問昂所在,奴示之。昂奮頭曰:「來,與爾開國公!」追者斬之以去。先是,昂夢為此奴所殺,以告盧武,將殺之,武諫乃止,果及難。時年四十八。桃棒會喪於路。神武聞之,如喪肝膽,杖永洛二百。西魏賞斬昂首者布絹萬段,歲歲稍與之,周亡猶未充。贈太師大司馬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諡曰忠武

西魏尋歸敖曹首,猶可識。先是,有鵲巢於庭中地上,家人怪之,及其首函至,置正當巢處。葬後,其妻張氏常見敖曹夜來旦去,有若生平。傍人莫見,唯犬隨而吠之,歲餘乃絕。其故吏東方老為南兗州刺史追慕其恩,為立祠廟。靈像既成,頭上坼裂,改而更作,裂如初,見者咸稱神異。

子突騎嗣,早卒。文襄復親簡昂諸子,以第三子道額嗣。皇建初,追封永昌王,以道額襲。武平末,開府儀同三司。入周,為儀同大將軍。隋開皇中,卒於黃州刺史

昂弟季式,字子通,亦有膽氣。太昌初,累遷尚食典御,尋加驃騎大將軍。天平中,為濟州刺史季式兄弟貴盛,並有勳於時,自領部曲千餘人,馬八百疋,衣甲器仗皆備,故能追督境內賊盜,多致克捷。時濮陽人杜靈椿等,又陽平路叔文徒黨各為亂,季式並討平之。有客嘗謂季式曰:「濮陽陽平乃是畿內,何忽遣私軍遠戰?」季式曰:「我與國家同安危,豈有見賊不討之理?若以此獲罪,吾亦無恨。」

芒山之敗,所親部曲請季式奔梁。季式曰:「吾兄弟受國厚恩,與高王共定天下,一旦傾危而亡之,不義。」是役也,兄昂歿焉。興和中,行晉州事。解州,仍鎮永安。季式兄慎以武牢叛,遣信報季式季式奔告神武,神武待之如初。武定中,除侍中,尋加冀州大中正都督。以前後功,加儀同三司

天保初,封乘氏縣子。尋遷太常卿。仍為都督,隨司徒潘樂征江、淮間。為私使樂人於邊境交易,還京,坐被禁止。尋赦之。四年夏,發疽卒。贈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諡曰恭穆

季式豪率好酒,又恃舉家勳功,不拘檢節。與光州刺史李元忠生平遊款,在濟州夜飲,憶元忠,開城門,令左右乘驛馬持一壺酒往光州勸之。朝廷知而容之。兄慎叛後,少時解職。黃門郎司馬消難左僕射子如之子,又是神武婿,勢盛當時。因退食暇,尋季式,酣歌留宿。旦日,重門並關,消難固請去。季式曰:「君以地勢脅我邪?」消難拜謝請出,終不見許。酒至,不肯飲。季式索車輪括消難頸,又更索一車輪自括頸,引滿相勸。消難不得已,笑而從之。方俱脫車輪,更留一宿。及消難出,方具言之。文襄輔政,白魏帝,賜消難美酒數石,珍羞十轝,并令朝士與季式親狎者,就季式宅宴集。其被優遇如此。

自昂起兵,為羽翼者,有呼延族劉貴珍、劉長秋、東方老、劉士榮、成五彪、韓願生、劉桃棒;隨其建義者,有李希光、劉叔宗、劉孟和等。名顯可知者,列之後云。

東方老,安德鬲人,與昂為部曲。文宣受禪,封陽平縣伯,位南兗州刺史。後與蕭軌等度江,沒。

李希光,勃海蓨人,初隨高乾起兵,後位儀同三司揚州刺史。文宣責陳武帝蕭明,命儀同蕭軌率希光、東方老、裴英起、王敬寶步騎數萬,以天保七年三月度江,襲克石頭城。五將名位相侔,英起以侍中軍司蕭軌與希光並為都督。軍中抗禮,動必乖張。頓軍丹楊城下,遇霖雨五十餘日,故致敗。將帥俱死,軍士得還者十二三。

叔宗名纂,樂陵平昌人,歸昂,位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劉孟和名協,浮陽饒安人,聚眾附昂兄弟,位終大丞相司馬,坐事死。其餘並不知所終云。

神武初起兵,范陽盧曹亦以勇力稱,為尒朱氏守,據薊。神武厚禮召之,以昂相擬,曰:「宜來,與從叔為二曹。」曹慍曰:「將田舍兒比國士。」遂率其徒自薊入海島。得長人骨,以髑髏為馬皂;脛長丈六尺,以為二矟。送其一於神武,諸將莫能用,唯彭樂強舉之。未幾,曹遇疾,恫聲聞於外。巫言海神為祟,遂卒。其徒五百人皆服斬衰,葬畢潛散。

曹身長九尺,鬢面甚雄,臂毛逆如豬鬣,力能拔樹。性弘毅方重,常從容雅服,北州敬仰之。嘗臥疾,猶申足以舉二人。蠕蠕范陽,曹登城射之,矢出三百步,投弓於外,群虜莫能彎,乃去之。時有沙門曇讚,號為神力,唯曹與之角焉。曇讚聞叫聲則勝。

論曰:高允踐危禍之機,抗雷電之氣,處死夷然,忘身濟難,卒悟明主,保己全名。自非體鄰知命,鑒昭窮達,亦何能若此。宜光寵四世,終享百齡。有魏以來,斯人而已。僧裕藝用有聞,聿修之義。世禮貪而無道,能無及乎?子集學業優通,知名前世,儒俊之風,門舊不殞。德正受終之際,契協亂臣,雖鍾淫虐,而名亦茂矣!乾邕兄弟,不階尺土之資,奮臂河朔,自致勤王之舉,神武因之,以成霸業。但以非潁川元從,異豐沛故人,腹心之寄,有所未允。露其啟疏,假手天誅,枉濫之極,莫或過此。昂之膽力,氣冠萬夫,韓陵之下,風飛電擊。然則齊氏元功,一門而已。其餘託而義唱,亦足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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