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龍,太原晉陽人,晉尚書僕射愉之孫,散騎侍郎緝之子也。幼聰慧,愉以為諸孫之龍,故名焉。初,宋武微時,愉不為之禮,及得志,愉合家見誅。慧龍年十四,為沙門僧彬所匿,因將過江。津人見其行意匆匆,疑為王氏子孫。彬稱為受業者,乃免。既濟,遂西上江陵,依叔祖忱故吏荊州前中從事習辟彊。時刺史魏詠之卒,辟彊與江陵令羅脩、前別駕劉期公、土人王騰等謀舉兵,推慧龍為盟主,剋日襲州城。而宋武聞詠之卒,亦懼江陵有變,遣其弟道規為荊州,眾遂不果。羅脩等將慧龍又與僧彬北詣襄陽。晉雍州刺史魯宗之資給慧龍,送度江,遂奔姚興。自言也如此。
姚泓滅,慧龍歸魏。明元引見與言,慧龍請效力南討,言終,俯而流涕,天子為之動容。謂曰:「朕方混一車書,席卷吳會,卿情計如此,豈不能相資以眾乎?」然亦未之用。後拜洛城鎮將,鎮金墉。會明元崩,太武初即位,咸謂南人不宜委以師旅之任,遂停前授。
初,崔浩弟恬聞慧龍王氏子,以女妻之。浩既婚姻,及見慧龍,曰:「信王家兒也。」王氏世齇鼻,江東謂之「齇王」。慧龍鼻漸大,浩曰:「真貴種矣!」數向諸公稱其美。司徒長孫嵩聞之不悅,言於太武,以其嗟服南人則有訕鄙國化之意。太武怒,召浩責之。浩免冠陳謝得釋。慧龍由是不調。久之,除樂安王範傅,領并、荊、揚三州大中正。慧龍抗表,願得南垂自效,崔浩固言之,乃授南蠻校尉、安南大將軍左長史。
及宋荊州刺史謝晦起兵江陵,引慧龍為援。慧龍督司馬靈壽等一萬人,拔其思陵戍,進圍項城。晦敗,乃班師。後宋將王玄謨寇滑臺,詔假慧龍楚兵將軍,與安頡等同討之。相持五十餘日,諸將以賊盛,莫敢先,慧龍設奇兵大破之。太武賜以劍馬錢帛,授龍驤將軍,賜爵長社侯,拜滎陽太守,仍領長史。在任十年,農戰並修,大著聲績,招攜邊遠,歸附者萬餘家,號為善政。
其後宋將到彥之、檀道濟頻頓淮、潁,大相侵掠,慧龍力戰,屢摧其鋒。彥之與友人蕭斌書曰:「魯軌頑鈍,馬楚粗狂,亡人之中,唯王慧龍及韓延之可為深憚。不意儒生懦夫,乃令老子訝之。」宋文縱反間,云慧龍自以功高而位不至,欲引寇入邊,因執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以叛。太武聞曰:「此必不然,是齊人忌樂毅耳。」乃賜慧龍璽書曰:「義隆畏將軍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風塵之言,想不足介意也。」宋文計既不行,復遣刺客呂玄伯購慧龍首二百戶男、絹一千匹。玄伯為反間來,屏人有所論。慧龍疑之,使人探其懷有尺刀。玄伯叩頭請死。慧龍曰:「各為其主也,吾不忍害此人。」左右皆言義隆賊心未已,不殺玄伯,無以創將來。慧龍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且吾方以仁義為干鹵,又何憂乎刺客。」遂捨之。時人服其寬恕。
慧龍自以遭難流離,常懷憂悴,乃作祭伍子胥文以寄意焉。生一男一女,遂絕房室,布衣蔬食,不參吉事,舉動必以禮。太子少傅游雅言於朝曰:「慧龍,古之遺孝也。」撰帝王制度十八篇,號曰國典。真君元年,拜使持節、寧南將軍、武牢鎮都副將,未至鎮而卒。
臨沒,謂功曹鄭曄曰:「吾羇旅南人,恩非舊結,蒙聖朝殊特之慈,得在疆埸效命,誓願鞭屍吳市,戮墳江陰。不謂嬰此重疾,有心莫遂,非唯仰愧國靈,實亦俯慚后土。修短命也,夫復何言!身歿後,乞葬河內州縣之東鄉,依古墓而不墳,足藏髮齒而已。庶其魂而有知,猶希結草之報。」時制,南人入國者,皆葬桑乾。曄等申遺意,詔許之。贈安南將軍、荊州刺史,諡穆侯。吏人及將士共於墓所起佛寺,圖慧龍及僧彬像而讚之。呂玄伯感全宥之恩,留守墓側,終身不去。子寶興襲爵。
寶興少孤,事母至孝。尚書盧遐妻,崔浩女也。初,寶興母及遐妻俱孕,浩謂曰:「汝等將來所生,皆我之自出,可指腹為親。」及昏,浩為撰儀,躬自監視,謂諸客曰:「此家禮事,宜盡其美。」及浩被誅,盧遐後妻寶興從母也,緣坐沒官。寶興亦逃避,未幾得出。盧遐妻時官賜度斤鎮高車滑骨,寶興盡賣貨產,自出塞贖之以歸。州辟中從事、別駕,舉秀才,皆不就。閉門不交人事。襲爵封長社侯、龍驤將軍。卒,子瓊襲爵。
瓊字世珍,孝文賜名焉。太和九年,為典寺令。十六年,降侯為伯。帝納其長女為嬪,拜前將軍、并州大中正。正始中,為光州刺史,有受納響,為中尉王顯所劾,終得雪免。神龜中,除左將軍、兗州刺史。去州歸京,多年沈滯。所居在司空劉騰宅西,騰雖勢傾朝野,初不候之。騰既權重,吞并鄰宅,增廣舊居,唯瓊終不肯與,以此久見屈抑。
瓊女適范陽盧道亮,不聽歸其夫家。女卒,哀慟無已,瓊仍葬之別所,冢不即塞,常於壙內哭泣,久之乃掩,當時深怪之。加以聾疾,每見道俗,乞丐無已,造次見之,令人笑愕。道逢太保、廣平王懷,據鞍抗禮,自言馬瘦,懷即以誕馬并乘具與之。嘗詣尚書令李崇,騎馬至其黃閤,見崇子世哲,直問繼伯在否,崇趨出,瓊乃下。崇儉而好以紙帖衣領,瓊哂而掣去之。崇小子青肫嘗盛服。寵勢亦不足恨。領軍元叉使奴遺瓊馬,瓊并留奴。王誦聞之笑曰:「東海之風,於茲墜矣。」
長子遵業,風儀清秀,涉歷經史。位著作佐郎,與司徒左長史崔鴻同撰起居注。遷右軍將軍、兼散騎常侍,慰勞蠕蠕。乃詣代京,采拾遺文,以補起居所闕。與崔光、安豐王延明等參定服章。及光為孝明講孝經,遵業預講,延業錄義,並應詔作釋奠侍宴詩。時人語曰:「英英濟濟,王家兄弟。」轉司徒左長史、黃門郎,監典儀注。
遵業有譽當時,與中書令陳郡袁翻、尚書琅邪王誦並領黃門郎,號曰三哲。時政歸門下,世謂侍中、黃門為小宰相,而遵業從容恬素,若處丘園。嘗著穿角履,好事者多毀新履以學之。以胡太后臨朝,天下方亂,謀避地,自求徐州。太后曰:「王誦罷幽州始作黃門,卿何乃欲徐州也?更侍一二年,當有好處分。」遵業兄弟並交游時俊,乃為當時所美。及尒朱榮入洛,兄弟在父喪中,以於莊帝有從姨兄弟之親,相率奉迎,俱見害河陰。議者惜其人才,而譏其躁競。贈并州刺史。著三晉記十卷。
子松年,少知名,齊文襄臨并州,辟為主簿。累遷通直散騎常侍,副李緯使梁。使還,歷位尚書郎中。魏收撰魏書成,松年有謗言,文宣怒,禁止之,仍加杖罰。歲餘得免,除臨漳令。遷司馬、別駕、本州大中正。孝昭擢拜給事黃門侍郎。帝每賜坐,與論政事,甚善之。
孝昭崩,松年馳驛至鄴都宣遺詔,發言涕泗,迄於宣罷,容色無改,辭吐諧韻,宣訖號慟,自絕於地,百官莫不感慟。還晉陽,兼侍中,護梓宮還鄴。諸舊臣避形跡,無敢盡哀,唯松年哭必流涕,朝士咸恐。武成雖忿松年戀舊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騎常侍,食高邑縣幹。參定律令,前後大獄多委焉。兼御史中丞。發晉陽之鄴,在道遇疾卒。贈吏部尚書,并州刺史,諡曰平。第二子劭最知名。
劭字君懋,少沈默,好讀書。仕齊,累遷太子舍人,待詔文林館。時祖孝徵、魏收、陽休之等嘗論古事,有所遺忘,討閱不能得。問劭,劭具論所出,取書驗之,一無舛誤。自是大為時人所許,稱其博物。後遷中書舍人。齊滅入周,不得調。隋文帝受禪,授著作佐郎,以母憂去職。在家著齊書,時制禁私撰史,為內史侍郎李元操所奏。上怒,遣收其書,覽而悅之,於是起為員外散騎侍郎,修起居注。
劭以上古有鑽燧改火之義,近代廢絕,於是上表請變火曰:「臣謹案周官:『四時變火,以救時疾。』明火不數變,時疾必興。聖人作法,豈徒然也?在晉時,有人以洛陽火度江者,世世事之,相續不滅,火色變青。昔師曠食飯,云是勞薪所爨,晉平公使視之,果然車輞。今溫酒及炙肉,用石炭、木炭火、竹火、草火、麻荄火,氣味各不同。以此推之,新火舊火,理應有異。伏願遠遵先聖,於五時取五木以變火。用功甚少,救益方大。縱使百姓習久,未能頓同,尚食內廚及東宮諸王食廚,不可不依古法。」上從之。
昔周保定二年,歲在壬午,五月五日,青州黃河變清,十里鏡澈。齊氏以為己瑞,改元,年曰河清。是月,至尊以大興公始作隨州刺史。歷年二十,隋果大興。臣謹案易坤靈圖曰:「聖人受命,瑞必先見於河。」河者最濁,未能清也。竊以靈貺休祥,理無虛發,河清啟聖,實屬大隋。午為鶉火,以明火德;仲夏火王,亦明火德。月五日五,合天地數,既得受命之辰,允當先見之兆。
開皇初,邵州人楊令悊近河得青石圖一、紫石圖一,皆隱起成文,有至尊名,下云「八方天心」。永州又得石圖,剖為兩段,有楊樹之形,黃根青葉。汝水得神龜,腹下有文曰「天卜楊興」。安邑掘地得古鐵板,文曰「皇始天年,賚楊鐵券,王興」。同州得石龜,文曰「天子延千年,大吉」。臣以前之三石,不異龍圖。何以用石?石體久固,義與上名符合。龜腹七字何以著龜?龜亦久固,兼是神靈之物。孔子歎河不出圖,洛不出書;今於大隋聖世,圖書屢出。
建德六年,亳州大周村有龍鬥,白者勝,黑者死。大象元年夏,熒陽汴水北有龍鬥,初見白氣屬天,自東方歷陽武而來,及至,白龍也,長十許丈。有黑龍乘雲而至,雲雨相薄,乍合乍離,自午至申,白龍昇天,黑龍墜地。謹案:龍,君象也。前鬥於亳州周村者,蓋象至尊以龍鬥之歲為亳州總管,遂代周有天下。後鬥於熒陽者,熒字三火,明火德之盛也。白龍從東方來,歷陽武者,蓋象至尊將登帝位,從東第入自崇陽門也。西北昇天者,當乾位天門。
坤靈圖曰:「聖人殺龍,龍不可得而殺,皆感氣也。」又曰:「泰,姓商名宮,黃色,長八尺,六十世,河龍以正月辰見,白龍與五黑龍鬥,白龍陵,故泰人有命。」謹案此言,皆為大隋而發也。「聖人殺龍」者,前後龍死是也。「姓商」者,皇家於五姓為商也。「名宮」者,武元皇帝諱於五聲為宮。「黃色」者,隋色尚黃。「長八尺」者,武元皇帝身長八尺。「河龍以正月辰見」者,泰,正月卦,龍見之所於京師為辰地。「白龍與黑龍鬥」者,亳州、熒陽龍鬥是也。勝龍所以白者,楊姓納音為商,至尊又辛酉歲生,位皆在西方,西方白色也。死龍所以黑者,周色黑。所以稱五者,周閔、明、武、宣、靖凡五帝;趙、陳、代、越、滕五王一時伏法,亦當五數。「白龍陵」者,陵猶勝也。鄭玄說「陵」當為「除」,凡鬥能去敵曰除。臣以「泰人有命」者,泰之為言,通也,大也,明其人道通德大,有天命也。乾鑿度曰:「泰表戴干。」鄭玄注云:「表者,人形體之彰識也。干,盾也。泰人之表,戴干。」臣伏見至尊有戴干之表,益知泰人之表,不爽毫釐。坤靈圖所云,字字皆驗。緯書又稱漢四百年,終如其言,則知六十世亦必然矣。昔宗周卜世三十,今則倍之。
稽覽圖曰:「太平時,陰陽和合,風雨會同,海內不偏。地有阻險,故風有遲疾。雖太平之政猶有不能均,惟平均乃不鳴條,故欲風於亳。亳者陳留也。」謹案此言,蓋明至尊昔為陳留公世子,亳州總管,遂受天命,海內均同,不偏不黨,以成太平之風化也。在大統十六年,武元皇帝改封陳留公。是時,齊國有祕記云「天王陳留入并州」,齊主高洋為是誅陳留王彭樂。其後,武元皇帝果將兵入并州。周武帝時,望氣者云「亳州有天子氣」,於是殺亳州刺史紇豆陵恭。至尊代為之。又陳留老子祠有枯柏,世傳云老子將度世,云:「待枯柏生東南枝,迴指,當有聖人出,吾道復行。」至齊,枯柏從下生枝,東南上指,夜有三童子相與歌曰:「老子廟前古枯樹,東南枝如傘,聖主從此去。」及至尊牧亳州,親至祠樹之下,自是柏枝回抱,其枯枝漸指西北,道教果行。考校眾事,太平主出於亳州陳留之地,皆如所言。稽覽圖又云:「政道得,則陰物變為陽物。」鄭玄注云:「蔥變為韭,亦是。」謹案自六年以來,遠近山石多變為玉。石為陰,玉為陽。又左衛園中,蔥皆變為韭。
易·乾鑿度曰:「隨,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享于西山。隨者,二月卦。陽德施行,蕃決難解,萬物隨陽而出,故上六欲九五拘係之,維持之,明被陽化而欲陰隨從之也。」易·稽覽圖:「坤,六月,有子女任政,一年傳為復。五月,貧之從東北來立,大起土邑,西北地動星墜,陽衛。屯,十一月,神人從中山出,趙地動,北方三十日,千里馬數至。」謹案:凡此易緯所言,皆是大隋符命。隨者,二月之卦,明大隋以二月即皇帝位也。「陽德施行」者,明楊氏之德教施行於天下也。「蕃決難解」者,明當時蕃鄣皆通決,險難皆解散也。「萬物隨陽而出」者,明天地間萬物盡隨楊氏而出見也。「上六欲九五拘係之」者,五為王,六為宗廟,明宗廟神靈欲命登九五之位,帝王拘人以禮,係人以義也。「拘人以禮,係人以義」,此二句,亦是乾鑿度之言。「維持之」者,明能以綱維持正天下也。「被陽化而欲陰隨從之」者,明諸陰類被服楊氏之風化,莫不隨從。陰,謂臣下也。「王用享于西山」者,蓋明至尊常以歲二月幸西山仁壽宮也。凡四稱「隨」,三稱「陽」,欲美隨楊,丁寧之至也。「坤六月」者,坤位在未,六月建未,言至尊以六月生也。「有子女任政」者,言樂平公主是皇帝子女,而為周后,任理內政也。「一年傳為復」者,復是坤之一世卦,陽氣初起,言周宣帝崩後一年,傳位與楊氏也。「五月,貧之從東北來立」,「貧之」當為「真人」,字之誤也。言周宣帝以五月崩,真人革命,當在此時。至尊謙讓而逆天意,故踰年乃立。昔為定州總管,在京師東北,本而言之,故曰「真人從東北來立」。「大起土邑」者,大起,即大興城邑也。「西北地動星墜」者,蓋天意去周授隋,故變動也。「陽衛」者,言楊氏得天衛助也。「屯,十一月,神人從中山出」者,此卦動而大亨作,故至尊以十一月被授亳州總管,將從中山而出也。「趙地動」者,中山為趙地,以神人將去,故變動也。「北方三十日」者,蓋至尊從北方將往亳州之時,停留三十日也。「千里馬」者,蓋至尊舊所乘騧騮馬也。屯卦,震下坎上,震於馬為作足,坎於馬為美脊,是故騧馬脊有肉鞍,行則先作弄四足也。「數至」者,言歷數至也。
河圖·帝通紀曰:「形瑞出,變矩衡,赤應隨,協靈皇。」河圖·皇參持曰:「皇辟出,承元訖,道無為,安率,被遂矩,戲作術,開皇色,握神日,投輔提,象不絕,立皇後,翼不格,道終始,德優劣,帝任政,河典出,協輔嬉,爛可述。」謹案:凡此河圖所言,亦是大隋符命。「形瑞出,變矩衡」者,矩,法也;衡,北斗星名,所謂璿璣玉衡者也。大隋受命,形兆之瑞始出,天象則為之變動。北斗主天之法度,故曰矩衡。易緯:「伏戲,矩衡神。」鄭玄注,以為法玉衡之神。與此河圖矩衡義同。「赤應隨」者,言赤帝降精,感應而生隋也。故隋以火德為赤帝天子。「協靈皇」者,協,合也,言大隋德合上靈天皇大帝也。又年號開皇,與靈寶經之開皇年相合,故曰協靈皇。「皇辟出」者,皇,大也,辟,君也,大君出,蓋謂至尊受命出為天子也。「承元訖」者,言承周天元終訖之運也。「道無為,安率」者,「安」下脫一字,言大道無為,安定,天下率從。「被遂矩,戲作術」者,矩,法也,昔遂皇握機矩,伏戲作八卦之術,言大隋被服彼二皇之法術也。「遂皇機矩」,語見易緯。「開皇色」者,言開皇年易服色也。「握神日」者,言握持群神,明照如日也。又開皇以來日漸長,亦其義也。「投輔提」者,言投授政事於輔佐,使之提挈也。「象不絕」者,法象不廢絕也。「立皇後,翼不格」者,格,至也,言本立太子以為皇家後嗣,而其輔翼之人不能至於善也。「道終始,德優劣」者,言前東宮道終而德劣,今皇太子道始而德優也。「帝任政,河典出」者,言皇帝親任政事,而邵州河濱得石圖也。「協輔嬉,爛可述」者,協,合也;嬉,興也,言群臣合心輔佐,以興政教,爛然可紀述也。所以於皇參持、帝通紀二篇,二陳符命者,明皇道帝德盡在於隋也。
時有人於黃鳳泉浴,得二白石,頗有文理。遂附其文以為字,復言有諸物象,而上奏曰:「其大玉有日月、星辰、八卦、五岳及二麟、雙鳳、青龍、朱雀、騶虞、玄武,各當其方位。又有五行、十日、十二辰之名,凡二十七字。又有『天門、地戶、人門、鬼門閉』九字。又有卻非及二鳥。其鳥皆人面,則抱朴子所謂千秋萬歲者也。其小玉亦有五岳、卻非、虯、犀之象。二玉俱有仙人玉女乘雲控鶴之象。別有異狀諸神,不可盡識,蓋是風伯、雨師、山精、海若之類。又有天皇大帝、皇帝及四帝坐,鉤陳、北斗、三公、天將軍、土司空、老人、天倉、南河、北河、五星、二十八宿凡四十五官。諸字本無行伍,皆往往偶對。於大玉則有皇帝姓名,並臨南面,與日字正鼎足,復有老人星,蓋明南面象日,而長壽也。皇后二字在西,上有月形,蓋明象月也。於次玉,則皇帝名與九千字次比,兩楊字與萬年字次比,隋與吉字正並,蓋明長久吉慶也。」劭復迴互其字,作詩二百八十篇奏之。上以為誠,賜帛千匹。
及文獻皇后崩,劭復上言:「佛經說人應生天上及上品上生無量壽國之時,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樂來迎之。如來以明星出時入涅盤。伏惟大行皇后,聖德仁慈,福善禎符,備諸祕記,皆云是妙善菩薩。臣謹案:八月二十二日,仁壽宮內再雨金銀之花;二十三日,大寶殿後,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時,永安宮北,有自然種種音樂,震滿虛空。至五更中,奄然如寐,便即升遐。與經文所說,事皆符驗。臣又以愚意思之,皇后遷化不在仁壽大興宮者,蓋避至尊常居正處也。在永安宮者,象京師永安門,平生所出入也。后升遐後二日,苑內夜有鍾聲二百餘處,此則生天之應,顯然也。」上覽之,且悲且喜。
時蜀王秀以罪廢,上謂劭曰:「嗟乎!吾有五子,三子不才。」劭進曰:「自古聖帝明王,皆不能移不肖之子。黃帝二十五子,同姓者二,餘各異德。堯十子,舜九子,皆不肖。夏有五觀,周有三監。」上然其言。後上夢欲上高山而不能得,崔彭捧腳,李盛扶肘,乃得上。因謂彭曰:「死生當與爾俱。」劭曰:「此夢大吉。上高山者,明高崇大安,永如山也。彭猶彭祖,李猶李老,二人扶侍,實為長壽之徵。」上聞之,喜見容色。其年,上崩,未幾,崔彭亦卒。
煬帝嗣位,漢王諒作亂,帝不忍誅。劭上書曰:「臣聞黃帝滅炎,蓋云母弟;周公誅管,信亦天倫;叔向戮叔魚,仲尼謂之遺直;石碏殺石厚,丘明以為大義。此皆經籍明文,帝王常法。今陛下置此逆賊,度越前聖。謹案:賊諒毒被生靈者也。古者同德則同姓,德不同則異姓,故黃帝有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有四人,唯青陽、夷鼓與黃帝同為姬姓。諒既自絕,請改其氏。」劭以此求媚,帝依違不從。後遷秘書少監,卒於官。
劭在著作,將二十年,事典國史,撰隋書八十卷。多錄口敕。又採迂怪不經之語,及委巷之言,以類相從,為其題目。詞義繁雜,無足稱者。遂使隋代文武名臣善惡之跡,堙滅無聞。初撰齊志為編年體二十卷,復為齊書,紀傳一百卷,及平賊記三卷,或文詞鄙野,或不軌不物,駭人視聽,大為有識嗤鄙。然其指摘經史謬誤,為讀書記三十卷,時人服其精博。爰自志學,暨于暮齒,篤好經史,遺略世事。用思既專,性頗恍忽,每至對食,閉目凝思,盤中之肉,輒為僕從所噉。劭弗之覺,唯責肉少,數罰廚人。廚人以情白劭,劭依前閉目,伺而獲之。廚人方免笞辱。其專固如此。
天安初,宋司州刺史常珍奇據汝南來降,獻文詔殿中尚書元石為都將赴之,遣羲參石軍事。到上蔡,珍奇率文武三百人來迎。既相見,議欲頓軍汝北,未即入城。羲謂石曰:「機事尚速,今珍奇雖來,意未可量。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雖出珍奇非意,要以全制為勝。」石從羲言,遂策馬徑入其城。城中尚有珍奇親兵數百人,在珍奇宅內。石既克城,意益憍怠,置酒嬉戲,無警防之虞。羲勸嚴兵設備,以待非常。其夜,珍奇果使人燒府,欲因救火作難,以石有備,乃止。明旦,羲齎白武幡安慰郭邑,眾心乃定。
明年,又引軍東討汝陰。宋汝陰太守張超城守不下,石攻之不克,議欲還軍長社,待秋擊之。羲曰:「今超驅市人,命不延月,宜安心守之。超食已盡,不降當走。而欲棄還長社,超必修城深塹,多積薪穀,將來恐難圖矣。」石不納,遂旋師長社。至冬,復往攻超,超果設備,無功而還。歷年,超死,楊文長代戍,食盡城潰,乃克之,竟如羲策。淮北平,遷中書侍郎。
孝文初,兼員外散騎常侍、寧朔將軍、陽武子,使於宋。中山王叡寵幸當世,並置王官,羲為其傅。是後歷年不轉,資產亦乏,因請假歸,遂盤桓不返。及李沖貴寵,與羲昏姻,乃就家徵為中書令。文明太后為父燕宣王立廟於長安,初成,以羲兼太常卿,假滎陽侯,具官屬,詣長安拜廟,建碑於廟門。還,以使功,仍賜侯爵。
出為西兗州刺史,假南陽公。羲多所受納,政以賄成。性又嗇吝,人有禮餉者,不與杯酒臠肉,而西門受羊酒,東門沽賣之。以李沖之親,法官不之糾也。酸棗令鄭伯孫、鄄城令董騰、別駕賈懷德、中從事申靈度並在任廉貞,勤恤百姓,羲皆申表稱薦,時論多之。文明太后為孝文納其女為嬪,徵為祕書監。
長子懿,字景伯,涉歷經史。位太子中庶子,襲爵滎陽伯。懿閑雅有政事才,為孝文所器遇,拜長兼給事黃門侍郎、司徒左長史。宣武初,以從弟思和同咸陽王禧逆,與弟通直常侍道昭俱坐緦親出禁。拜太常少卿,出為齊州刺史。懿好勸課,善斷決,雖不清潔,義然後取,百姓猶思之。卒,贈兗州刺史,諡曰穆。
懿弟道昭,字
尋正除中書郎,累遷國子祭酒。廣平王懷為司州牧,以道昭與宗正卿元匡為州都。道昭上表曰:臣聞唐、虞啟運,以文德為本;殷、周創業,以道藝為先。然則禮樂者,為國之基,不可斯須廢也。伏惟大魏,定鼎伊、瀍,惟新寶歷。九服感至德之和,四垠懷擊壤之慶。而蠢爾閩吳,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車不息。而停鑾駐蹕,留心典墳,命故御史中尉臣李彪,與吏部尚書任城王臣澄等,妙選英儒,以崇學校。澄等依旨,置四門博士四十人。其國子博士、太學博士及國子助教,宿已簡置。伏尋先旨,意在速就,但軍國多事,未遑營立。自爾迄今,垂將一紀,學官彫落,四術寢廢。遂使碩儒耆德,卷經而不談;俗學後生,遺本而逐末。進競之風,實由於此矣。伏惟陛下,欽明文思,玄鑒洞遠,垂心經素,優柔墳籍。屢發中旨,敦營學館,房宇既修,生徒未立。臣往年刪定律令,謬預議筵。謹依準前修,尋訪舊事,參定學令,事訖封呈。請早敕施行,使選授有依,生徒可準。」詔褒美之,而尚未允遂。道昭又表曰:「臣自往年以來,頻請學令,並置生員,前後累上,未蒙一報。當以臣識淺濫官,無能有所感悟者也。館宇既修,生房粗構,博士見員,足可講習。雖新令未班,請依舊權置國子學生,漸開訓業,使播教有章,儒風不墜。至若孔廟既成,釋奠告始,揖讓之容,請俟令出。」不報。
子嚴祖,頗有風儀,粗觀文史,輕躁薄行,不修士業。孝武時,御史中尉綦雋劾嚴祖與宋氏從姊姦通,人士咸恥言之,而嚴祖聊無愧色。孝靜初,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鴻臚卿,出為北豫州刺史,還除鴻臚卿。卒,贈司空公。
庶子仲禮,少輕險,有膂力。齊神武嬖寵其姊火車,以親戚被昵,擢為帳內都督。掌神武弓矢,出入隨從。與任冑俱好酒,不憂公事,神武責之。冑懼,潛通西魏,為人糾告,懼,遂謀逆。事發,火車欲乞哀,神武避不見。賴武明皇后及文襄爭為言,故仲禮死而不及其家。
子子翻,字靈雀。少有器識,學涉,好文章。齊武平末,位司徒記室參軍。尋遇齊亡,歷周、隋,遂不仕,隱居滎陽三窟山。傲誕不自羈束,或有所之造,乘驢衣韀,破弊而往。遠近欽其高名,皆謂有異狀,觀者如堵。及見,形乃短陋,不副所聞。然風神俊發,無貴賤並敬服之。納言楊素聞其名,因使過滎陽,迎與相見,言談彌日,深加禮重。及歸,言之朝廷,累徵不至。終於家。
子元禮,字文規。少好學,愛文藻,有名望。齊文襄引為館客,歷兼中書舍人、南主客郎中、太尉諮議參軍、長廣樂陵二郡守,待詔文林館,太子中舍人。崔昂後妻,元禮姊也,魏收又昂之妹夫。昂嘗持元禮數篇詩示盧思道,乃曰:「看元禮比來詩詠,亦曾不減魏收。」思道答云:「未覺元禮賢於魏收,且知妹夫疏於婦弟。」元禮,大象中卒於始州別駕。
敬祖弟述祖,字恭文。少聰敏,好屬文,有風檢,為先達所稱譽。歷位司徒左長史、尚書、侍中、太常卿、丞相右長史。齊天保中,歷太子少保、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兗州刺史。時穆子容為巡省使,歎曰:「古人有言,聞伯夷之風,貪夫廉,懦夫有立志,今於鄭兗州見之矣。」
遷光州刺史。初,述祖父為光州,於城南小山起齋亭,刻石為記。述祖時年九歲。及為刺史,往尋舊跡,得一破石,有銘云:「中岳先生鄭道昭之白雲堂。」述祖對之嗚咽,悲動群僚。有人入市盜布,其父怒曰:「何負吾君?」執之以歸首。述祖特原之,自是境內無盜。百姓歌曰:「大鄭公,小鄭公,相去五十載,風教猶尚同。」
述祖能鼓琴,自造龍吟十弄,云嘗夢人彈琴,寤而寫得。當時以為絕妙。所在好為山池,松竹交植,盛餚饌以待賓客,將迎不倦。少時在鄉,單馬出行,忽有騎者數百,見述祖皆下馬,曰「公在此」,行列而拜。述祖顧問從人,皆不見,心甚異之。未幾被徵,終歷顯位。及病篤,乃自言之。且曰:「吾老矣,一生富貴足矣,以清白之名遺子孫,死無所恨。」
希雋弟幼儒,好學修謹,丞相、高陽王雍以女妻之。位司州別駕,有當官稱。卒,贈散騎常侍、兗州刺史,諡曰肅。幼儒亡後,妻淫蕩兇悖,肆行無禮。幼儒時望甚優,其從兄伯猷每謂所親曰:「從弟人才,足為令德,不幸得如此婦。今死復重死,可為悲歎。」
長子伯猷,博學有文才,早知名。舉司州秀才,歷太學博士,領殿中御史。與當時名勝,咸申遊款。明帝釋奠,詔伯猷錄義。後為尚書外兵郎中,典起居注,以軍功賜爵陽武子。節閔帝初,以舅氏超授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轉護軍將軍,賜爵武城子。
元象初,以本官兼散騎常侍使梁。前後使人,梁武令其侯王於馬射之日宴對申禮;伯猷之行,梁武令其領軍將軍臧盾與之接。議者以此貶之。使還,除南青州刺史。在官貪惏,妻安豐王元延明女,專為聚斂,貨賄公行,潤及親戚。戶口逃散,邑落空虛。乃誣陷良善,云欲反叛,籍其資財,盡以入己,誅其丈夫,婦女配沒。百姓冤苦,聲聞四方。為御史糾劾,死罪數十條,遇赦免,因以頓廢。齊文襄作相,每誡厲朝士,常以伯猷及崔叔仁為喻。武定七年,除太常卿。卒,贈驃騎大將軍、中書監、兗州刺史。子蘊,太子舍人、陽夏太守。
道邕字孝穆。幼謹厚,以清約自居,年未弱冠,涉歷經史。父叔四人並早歿,昆季之中,道邕居長,撫訓諸弟,有如同生,閨庭之中,怡怡如也。魏孝昌初,解褐太尉行參軍,累以戰功進至左光祿大夫、太師咸陽王長史。及孝武西遷,從入關,除司徒左長史,領臨洮王友,賜爵永寧縣侯。
大統中,行岐州刺史,在任未幾,有能名。王羆時為雍州刺史,欽其善政,貽書盛相稱述。先是,所部百姓,久遭離亂,逃散殆盡。道邕下車之日,戶止三千,留情綏撫,遠近咸至,數年之內,有四萬家。歲考績為天下最,周文帝賜書歎美之。徵拜京兆尹。及梁岳陽王蕭察稱藩,乃假道邕散騎常侍,持節拜察為梁王。使還,稱旨,進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
時周文東討,除大丞相府右長史,封金鄉縣男。軍次潼關,命道邕與左長史長孫儉、司馬楊寬、尚書蘇亮、諮議劉孟良等分掌眾務。仍令道邕引接關東歸附人士,并品藻才行而任用之,撫納銓敘,咸得其宜。後拜中書令,賜姓宇文氏,尋以疾免。
譯字正義。幼聰敏,涉獵群書,工騎射,尤善音樂,有名於世。譯從祖文寬,尚周文帝元后妹魏平陽公主,無子,周文命譯後之。由是譯少為周文所親,恒令與諸子遊集。年十餘歲,嘗詣相府司錄李長宗,長宗於眾中戲之,譯斂容謂曰:「明公位望不輕,瞻仰斯屬,輒相翫狎,無乃喪德也。」長宗甚異之。文寬後誕二子,譯復歸本生。
東宮建,轉太子宮尹下大夫,特被太子親待。時太子多失德,內史中大夫烏丸軌每勸帝廢太子立秦王,由是太子恒不自安。建德二年,為聘齊使副。後詔太子西征吐谷渾,太子陰謂譯曰:「秦王,上愛子也,烏丸軌,上信臣也,今吾此行,得無扶蘇之事乎?」譯曰:「願殿下勉著仁孝,無失子道而已。」太子然之。既破賊,譯以功最,賜爵開國子。後坐褻狎皇太子,烏丸軌、宇文孝伯等以聞。帝大怒,除譯名。宮臣親幸者咸被譴。太子復召譯,戲狎如初。因曰:「殿下何時可得據天下?」太子悅而益昵之。例復官,仍拜吏部下大夫。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超拜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封歸昌縣公。既以恩舊,任遇甚重,委以朝政。遷內史上大夫,進封沛國公。上大夫之官,自譯始也。以其子善願為歸昌公,元琮為永安縣男。又監國史。譯頗專權,時帝幸東京,譯擅取官材,自營私第,坐除名。劉昉數言於帝,帝復召之,顧待如初,詔領內史事。
初,隋文帝與譯有同學之舊,譯又素知隋文相表有奇,傾心相結。至是,隋文為宣帝所忌,情不自安,嘗在永巷,私於譯曰:「久願出藩,公所悉也,敢布心腹,少留意焉。」譯曰:「以公德望,天下歸心,欲求多福,豈敢忘也?謹即言之。時將遣譯南征。譯曰:「若定江東,自非懿戚重臣,無以鎮撫。可令隋公行,且為壽陽總管,以督軍事。」帝從之,乃下詔,以隋文為揚州總管,譯發兵俱會壽陽以伐陳。行有日矣,帝不悆,譯遂與御正下大夫劉昉謀,引隋文入受顧託。既而譯宣詔,文武百官,皆受隋文節度。時御正中大夫顏之儀與宦者謀,引大將軍宇文仲輔政。仲已至御坐,譯知之,遽率開府楊惠及劉昉、皇甫績、柳裘俱入。仲與之儀見譯等,愕然,逡巡欲出。隋文因執之。於是矯詔,復以譯為內史上大夫。明日,隋文為丞相,拜譯柱國、相府長史,行內史上大夫事。
譯性輕險,不親職務,而贓貨狼籍。隋文陰疏之,然以其有定冊功,不忍廢放,陰敕官屬不得白事於譯。譯猶坐廳事,無所關預,懼,頓首求解職。隋文寬喻之,接以恩禮。及帝受禪,譯以上柱國歸第。賞賜豐厚,進子元璹成皋郡公,元珣永安男,追贈其父及亡兄二人並為刺史。
譯自以被疏,陰呼道士章醮,以祈福助。其婢奏譯厭蠱左道。帝謂譯曰:「我不負公,此何意也?」譯無以對。譯又與母別居,為憲司所劾,由是除名。下詔云:「譯嘉謀良策,寂爾無聞;鬻獄賣官,沸騰盈耳。若留之於世,在人為不道之臣;戮之於朝,入地為不孝之鬼。有累幽顯,無以置之。宜賜以孝經,令其熟讀,仍遣與母共居。」
未幾,詔譯參撰律令。復授開府、隆州刺史。請還療疾,有詔徵之,見於醴泉宮,賜宴甚歡。因謂譯曰:「貶退已久,情相矜愍。」於是顧謂侍臣曰:「鄭譯與朕同生共死,間關危難,興言念此,何日忘之。」譯因奉觴上壽。帝令內史李德林立作詔書,復爵沛國公,位上柱國。高熲戲謂譯曰:「筆乾。」答曰:「出為方岳,杖策言歸,不得一錢,何以潤筆!」上大笑。
未幾,詔譯參議樂事。譯以周代七聲廢缺,自大隋受命,禮樂宜新。更修七始之義,名曰樂府聲調,凡八篇,奏之。帝嘉美焉。俄拜岐州刺史。歲餘,復奉詔定樂於太常。帝勞譯曰:「律、令,則公定之;音樂,則公正之。禮、樂、律、令,公居其三,良足美也。」尋還岐州。開皇十一年卒,年五十二,諡曰達。子元璹嗣。煬帝初立,五等悉除,以譯佐命元功,詔追改封譯莘公,以元璹襲。
瓊弟儼。儼字季然,容貌壯麗。初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因為靈太后所幸,時人未知之。後太后廢,蕭寶夤西征,以儼為友。及太后反政,儼請使還朝,復見寵待。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領尚食典御,晝夜禁中,寵愛尤甚。儼每休沐,太后常遣閹童隨侍,儼見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
與徐紇俱為舍人,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紇以儼寵幸既盛,傾身承接。共相表裏,勢傾內外。城陽王徽亦與之合,當時政令,歸於儼等。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舍人、常侍如故。明帝崩,事出倉卒,天下咸言儼計。尒朱榮舉兵向洛陽,以儼、紇為辭。榮逼京師,儼走歸鄉里。儼從兄仲明欲據郡起眾,尋為其部下所殺,與仲明俱傳首洛陽。子文寬從武帝入關西。
子先護,少有武幹。莊帝居藩也,先護得自結託。及尒朱榮稱兵向洛,靈太后令先護與鄭季明等守河梁。先護聞莊帝即位於河北,遂開門納榮。以功封平昌縣侯,廣州刺史。元顥入洛,莊帝北巡,先護據州起義兵,不受命。莊帝還京,進爵郡公。歷東雍、豫二州刺史,兼尚書右僕射。及尒朱榮死,徐州刺史尒朱仲遠擁兵向洛。詔先護與都督賀拔勝、行臺楊昱同討之。聞京師不守,先護部眾逃散,因奔梁。尋歸,為仲遠所害。孝武初,贈使持節、都督、四州刺史。子偉。
大統三年,河內公獨孤信既復洛陽,偉乃與宗人榮業,糾合州里舉兵於陳留,信宿間,眾有萬人。遂拔梁州,禽東魏刺史鹿永及鎮城守將令狐德,并獲陳留郡守趙季和。乃率眾西附。因是,梁、陳間相次降款。偉馳入關西,周文帝與語,歎美之,拜北徐州刺史,封武陽縣伯。從戰河橋及解玉壁圍,偉常先鋒陷陣。侯景歸款,周文命偉率所部應接。及景叛,偉亦全軍而還。除滎陽郡守,進爵襄城郡公,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魏恭帝二年,進位大將軍、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諸軍事。偉性粗獷,不遵法度,睚眥之間,便行殺戮。朝廷以其有立義之效,每優容之。及在江陵,乃專戮副防主杞賓王,坐除名。保定元年,詔復官爵。天和六年,為華州刺史。偉前後蒞職,皆以威猛為政,吏人莫敢犯禁,盜賊亦為之休止,雖非仁政,然頗以此見稱。卒於州,贈本官,加少傅、都督、司州刺史,諡曰肅。
述祖族子雛,有識尚,操行清整,仕至膠州刺史。初,齊文宣為皇太子納其女為良娣,雛時為尚書郎,趙郡李祖昇兄弟微相敬憚。楊愔奏授雛趙郡太守,祖昇兄弟具服至雛門,投刺拜謁。文宣聞之喜,笑曰:「足得殺李家兒矣。」
論曰:王慧龍拔難自歸,間關夷險,撫人督眾,見憚嚴敵。世珍實有令子,克播家聲。松年之送終戀舊,有古人風矣。劭爰自幼童,訖于白首,好學不倦,究極群書,搢紳洽聞之士,無不推其博物。雅好著述,久在史官,既撰齊書,兼修隋典,好詭怪之說,尚委曲之談,文詞鄙穢,體統煩雜,直愧南、董,才無遷、固,徒煩翰墨,不足觀採。經營符瑞,雜以妖訛。為河朔清流而乾沒榮利,得不以道而頹其家聲。惜矣!
鄭羲機識明悟,為時所許。懿兄弟風尚,俱有可觀,故能並當榮遇,共濟其美。述祖德業,足嗣家聲。嚴祖、仲禮,大虧門素。幼儒令問促年。伯猷以賄敗德。道邕撫寧離散,仁惠克舉。譯實受顧託,適足為敗。及帝遷明德,義非簡在,鹽梅之寄,固有攸歸。言追昔款,內懷觖望,恥居吳、耿之末,羞與絳、灌為伍。事君盡禮,既闕於夙心;不愛其親,遽彰於物議。格之名教,君子所深尤也。儼名編恩倖,取辱前載。偉翻然豹變,蓋知機之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