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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七 列传第六十五

裴政 李谔 鲍宏 高构 荣毗 陆知命 梁毗 柳彧 赵绰 杜整

裴政字德表,河东闻喜人也。祖邃,父之礼,并南史有传。

政幼聪明,博闻强记,达于从政,为当世所称。仕梁,以军功封为夷陵侯给事黄门侍郎。及魏军围荆州,政在外见获,萧察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不可为尔君乎?尔何烦殉身于七父。若从我计,则贵及子孙,不然,分腰领矣。」锁之,送至城下,使谓元帝曰:「王僧辩台城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政许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间使被禽,当以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终不易辞。察怒,命趣行戮。蔡大业谏曰:「此人之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因得释。会江陵平,与城中朝士俱送京师。

周文闻其忠,授员外散骑侍郎,引入相府。命与卢辩周礼六官,并撰次朝仪,车服器用,多遵古礼,革汉、魏之法,事并施行。寻授刑部下大夫,转少司宪。政明习故事,又参定周律。能饮酒,至数斗不乱。簿案盈几,剖决如流,用法宽平,无有冤滥。囚徒犯极刑者,乃许其妻子入狱就之,至冬,将行决,皆曰:「裴大夫致我于死,死无所恨。」又善钟律,尝与长孙绍远论乐,事在绍远传

开皇元年,为率更令,加上仪同三司。诏与苏威等修定律令。采魏、晋刑典,下至齐、梁,沿革轻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余人,凡疑滞不通,皆取决于政。进位散骑常侍,转左庶子。多所匡正,见称纯悫,东宫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刘荣,性甚专固。时武职交番,通事舍人赵元恺作辞见帐,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荣令元恺口奏,不须造帐。及奏,太子问:「名帐安在?」元恺云:「禀承刘荣,不听造帐。」太子即以诘荣,荣便拒讳,太子付政推问。未及奏状,阿附荣者先言于太子曰:「政欲陷荣,推事不实。」太子召责之,政曰:「凡推事有两,一察情,一据证,审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荣位高任重,纵实语元恺,盖是纤介之愆,计不须讳。又察元恺,受制于荣,岂敢以无端之言妄相点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恺左卫率崔蒨等证,蒨款状悉与元恺符同。察情既敌,须以证定。臣谓荣语元恺非虚。」太子亦不罪荣,而称政平直。

政好面折人短,而退无后言。时云定兴数入侍太子,为奇服异器,进奉后宫,又缘女宠,来往无节。政数切谏,太子不纳。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礼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愿公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

由是出为襄州总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给僚吏。人犯罪者,阴悉知之,或竟岁不发,至再三犯,乃因都会时,于众中召出,亲案其罪,五人处死,流、徒者甚众。合境惶慑,令行禁止,称为神明。尔后不修囹圄,殆无诤讼。卒于官。著承圣实录十卷。及太子废,文帝追忆之曰:「向遣裴政刘行本在,共匡弼之,犹应不令至此。」

子南金,位膳部郎,学涉有文藻,以轻财贵义称。

李谔士恢赵郡人也。博学解属文。仕齐,为中书舍人,有口辩,每接对陈使。周平齐,拜天官上士。谔见隋文帝有帝王志操,深自结纳。及帝为丞相,甚见亲待,访以得失。时兵革屡动,国用虚耗,谔上重谷论以讽焉。帝纳之。及受禅,历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赐爵南和伯。谔性公方,明时务。迁书侍御史。上谓群臣曰:「朕昔为大司马,每求外职,李谔陈十二策,苦劝不许,朕遂决意在内。今此事业,谔之力也。」赐物二千段。

谔见礼教雕弊,公卿薨亡,其爱妾侍婢,子孙辄嫁卖之,遂成风俗。乃上书曰:「臣闻追远慎终,人德归厚三年无改,方称为孝。如闻大臣之内,有父祖亡没,日月未久,子孙无赖,引其妓妾,嫁卖取财。有一于此,实损风化。妾虽微贱,亲承衣履,服斩三年,古今通式。岂容遽褫衰绖,强傅铅华,泣辞灵几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见者,犹致伤心,况乎人子,能堪斯忍!复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贵,平生交旧,情若弟兄。及其亡没,杳同行路,朝闻其死,夕规其妾,方便求娉,以得为限。无廉耻之心,弃友朋之义。且居家理务,可移于官,既不正私,何能赞务?」上览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于此也。

谔又以时文体尚轻薄,流宕忘反,上书曰:

臣闻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变其视听,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为训人之本,,为道义之门。故能家复孝慈,人知礼让,正俗调风,莫大于此。其有上书献赋,制诔镌铭,皆以褒德序贤,明勋证理。苟非惩劝,义不徒然。

降及后代,风教渐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有同影响,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贵贱贤愚,唯务吟咏。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丱,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何尝入耳。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华壤,递相师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圣道聿兴,屏黜浮词,遏止华伪。自非怀经抱质,志道依仁,不得引预搢绅,参厕缨冕。开皇四年,普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道,莫不钻仰坟素,弃绝华绮,择先王之令典,行大道于兹世。

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选吏举人,未遵典则。宗党称孝,乡曲归仁,学必典谟,交不苟合,则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其学不稽古,逐俗随时,作轻薄之篇章,结朋党而求誉,则选充吏职,举送天朝。盖由县令刺史,未行风教,犹挟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宪司,职当纠察。若闻风即劾,恐挂网者多,请勒有司,普加搜访,有如此者,具状送台。

谔又以当官者好自矜伐,复上奏具陈其弊,请加罪黜,以惩风轨。上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风,深革其弊。谔在职数年,务存大体,不尚严猛,由是无刚謇之誉,而潜有匡正之志。

邳公苏威以临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业污杂,非敦本之义。遂奏约遣归农。有愿依旧者,在所州县,录附巿籍,仍撤毁旧店,并令远道,限以时日。时逢冬寒,莫敢陈诉。谔因别使,见其如此,以农工有业,各附所安,逆旅之与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巿籍,于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托,岂容一朝而废?徒为劳扰,于事非宜。遂专决之,并令依旧。使还诣阙,然后奏闻。文帝善之曰:「体国之臣,当如此矣。」

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悦服。卒官。

四子。世子大方袭爵,最有才器。大业初,判内史舍人。次大体、大钧,并位尚书郎

鲍宏润身东海郯人也。父机,以才学知名。仕梁,位书侍御史

宏七岁而孤,为兄泉之所爱育。年十二,能属文,尝和湘东王绎诗,绎嗟赏不已,引为中记室。累迁通直散骑侍郎江陵平,归于周,明帝甚礼之,引为麟趾殿学士。累迁遂伯下大夫。与杜子晖聘陈,谋伐齐,陈遂出兵度江以侵齐。帝尝问宏取齐策,宏以为「先皇往日,出师洛阳,彼有其备,每不克捷。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以为上策。」帝从之。及定山东,除小御正,赐爵平遥县伯,加仪同。

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会王谦举兵于蜀,路次潼州,为谦将达奚惎所执,逼送成都,竟不屈节。谦败,驰传入京,文帝嘉之,赐以金带。及受禅,加开府,进爵为公。历利、邛二州刺史,秩满还京。时有尉义臣者,其父崇不从尉迟迥,后复与突厥战死。上嘉之,将赐姓金氏,访及群下。宏曰:「昔项伯不同项羽,汉高赐其姓刘氏,秦真父能死难,魏武赐姓曹氏。请赐以皇族。」帝曰:「善。」因赐义臣姓杨。

后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于家。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谱一部,分为帝绪疏属赐姓三篇。有集十卷,行于世。

高构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辩给过人,好读书,工吏事。仕齐,历兰陵、平原二郡太守。齐灭,周武帝以为许州司马

隋文帝受禅,累迁户部侍郎。时内史侍郎晋平东与兄子长茂争嫡,尚书省不能断,朝臣三议不决。构断而合理,上以为能,召入内殿,劳之曰:「我闻尚书郎上应列宿,观卿才识,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礼教之所重,我读卿判数遍,词理惬当,意所不能及也。」赐米百石。由是知名。

冯翊武乡女子焦氏既痖又聋,嫁之不售。尝樵菜于野,为人所犯而有孕,遂生一男。年六岁,莫知其姓,于是申省。构判曰:「母不能言,穷究理绝。案风俗通,姓有九种,或氏于爵,或氏所居。此儿生在武乡,可以武为姓。」寻迁雍州司马,以明断见称。岁余,转吏部侍郎,号为称职。复徙雍州司马,坐事左转盩厔令,甚有能名。上善之,复拜雍州司马。仁寿初,又为吏部侍郎,以公事免。

炀帝立,召令复位。时为吏部者多以不称去职,唯构最有能名,前后典选之官,皆出其下。时人以构好剧谈,颇谓轻薄,然其内怀方雅,特为吏部尚书牛弘所重。后以老病解职,弘时典选,凡将有所擢用,辄遣人就第问其可不。河东薛道衡才高当世,每称构有清鉴,所为文笔,必先以草呈构而后出之。构有所诋诃,道衡未尝不嗟伏。大业七年,终于家。所举荐杜如晦房玄龄等,后皆自致公辅,论者称构有知人之鉴。

开皇中,昌黎豆卢实为黄门侍郎,称为慎密。河东裴术为右丞,多所纠正。河内士燮、平原东方举、安定皇甫聿道,俱为刑部,并执法平允。京兆韦焜为户部郎,屡进谠言。南阳韩则为延州,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遗阙,皆有吏干,为当时所称。

荣毗字子谌,北平无终人也。父权,魏兵部尚书

毗少刚鲠,有局量,涉猎群言。仕周,位内史下士。隋开皇中,累迁殿内局监。时以华阴多盗贼,妙选长史杨素荐毗为华州长史,世号为能。素之田宅,多在华阴,左右放纵,毗以法绳之,无所宽贷。毗因朝集,素谓之曰:「素之举卿,适以自罚也?」毗答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举。」素笑曰:「前言戏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时晋王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为辞,实给私人也。州县莫敢违,毗独遏绝其事。上闻而嘉之,赉绢百匹,转蒲州司马

汉王谅之反也,河东豪杰以城应谅。刺史丘和觉变,遁归关中长史渤海高义明谓毗曰:「河东国之东门,若失之,则为难不细。城中虽复匈匈,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余人斩之,自当立定耳。」毗然之。义明驰马追和,将与协计。至城西门,为反者所杀,毗亦被执。及谅平,拜书侍御史,帝谓曰:「今日之举,马坊之事也。无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后以母忧去职。岁余,起令视事。寻卒官。赠鸿胪少卿

毗兄建绪,性甚亮直,兼有学业。仕周,为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及平齐之始,留镇邺城,因著齐纪三十卷。建绪文帝有旧,及为丞相,加位开府,拜息州刺史。将之官,时帝阴有禅代之计,因谓建绪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耳。」建绪自以周之大夫,因义形于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帝不悦。建绪遂行。开皇初来朝,上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上笑曰:「朕虽不解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也。」兼始、洪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陆知命仲通吴郡富春人也。父敖,陈散骑常侍

知命性好学,通识大体,以贞介自持。仕陈,为太学博士、南狱正。及陈灭,归于家。会高智慧等作乱于江左晋王广镇江都,以其三吴之望,召令讽谕反者。以功拜仪同三司,赐以田宅,复用其弟恪为汧阳令。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上表陈让,朝廷许之。时见天下一统,知命诣朝堂上表,请使高丽以宣示皇风,使彼君臣面缚阙下。书奏,天子异之。岁余,授普宁镇将。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诏御史台

炀帝嗣位,拜书侍御史,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帝甚敬之。后坐事免。岁余,复职。时齐王暕颇骄纵,暱近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辽东之役,为东暆道受降使者,卒于师。赠御史大夫

梁毗景和,安定乌氏人也。祖越,魏泾、豫、洛三州刺史,郃阳县公。父茂,周沧、兖二州刺史

毗性刚謇,颇有学涉。仕周,累迁布宪下大夫。宣政中,封易阳县子,迁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禅,进爵为侯。开皇初,以鲠正,拜书侍御史,名为称职。转大兴令,迁雍州赞务。毗既出宪司,复典京邑,直道而行,无所回避,颇失权贵心,由是出为西宁州刺史,改封邯郸县侯。在州十一年

先是,蛮夷酋长皆服金冠,以金多者为豪俊,由是递相陵辱,每寻干戈,边境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率以金遗之,于是置金座侧,对之恸哭,谓曰:「此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悉以还之。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文帝闻而善之,征为散骑常侍大理卿。处法平允,时人称之。岁余,进位上开府

毗见左仆射杨素贵重擅权,百僚震慴,恐为国患,因上封书曰:「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奸图,四海稍虞,必为祸始。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帝大怒,命有司禁止,亲自诘之。毗极言曰:「素既擅权宠,作威作福,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悚,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毗发言謇謇,有诚亮之节,帝无以屈也,乃释之。素自此恩宠渐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当时朝士无不慴伏;有敢与相是非,辞气不挠者,独毗与柳彧尚书左丞李纲而已。后上不复专委于素,盖由察毗之言。

炀帝即位,迁刑部尚书,并摄御史大夫事。奏劾宇文述私役部兵,帝议免述罪,毗固争,因忤旨,遂令张衡代为大夫。毗忧愤卒。帝令吏部尚书牛弘吊之。

敬真,位大理司直。时炀帝欲成光禄大夫鱼俱罗罪,令敬真案其狱,遂希旨陷之极刑。未几,敬真有疾,见俱罗为祟而死。

柳彧幼文,河东解人也。世居襄阳。父仲礼南史有传。仲礼,梁败见囚于周,复家河东。

彧少好学,颇涉经史。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室,久而出为宁州总管掾。武帝亲总万机,彧诣阙求试。帝异之,以为司武中士。转郑令。平齐之后,帝赏从官,留京者不预。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赏宜明,酬勋报劳,务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圣规,斩将搴旗,必由神略。若负戈擐甲,征扞劬劳。至于镇抚国家,宿卫为重。俱禀成算,非专己能,留从事同,功劳须等。」于是留守并加品级。

隋文帝受禅,历尚书虞部屯田侍郎。时制三品已上,门皆列戟。左仆射高颎子弘德封应国公,申牒请戟。彧判曰:「仆射之子更不异居,父之戟槊已列门外,尊有厌卑之义,子有避父之礼,岂容外门既设,内合又施?」事竟不行。颎闻而叹伏。后迁书侍御史,当朝正色,甚为百僚敬惮。上嘉其婞直,谓曰:「大丈夫当立名于世,无容容而已。」赐钱十万、米百石。

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彧上表曰;「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干子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钟鸣漏尽。前在赵州,暗于职务,政由群小,贿赂公行。百姓吁嗟,歌谣满道,乃云:『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古人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干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临人莅职,非其所解。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臣死而后已,敢不竭诚。」上善之,干子竟免。

应州刺史君明,居母丧,娶雍州长史厍狄士文从父妹。彧劾之曰:「君明忽劬劳之痛,惑嬿尔之亲,冒此苴缞,命彼褕翟。不义不昵,春秋载甚将亡;无礼无仪,诗人欲其遄死。士文赞务神州,名位通显,弃二姓之重匹,违六礼之轨仪。请禁锢终身,以惩风俗。」二家竟坐得罪。隋承丧乱之后,风俗颓坏,彧多所矫正,上甚嘉之。

又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因上疏谏曰:「人君出令,诫在烦数。是以舜任五臣,尧咨四岳,设官分职,各有司存,垂拱无为,天下以乂。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比见事无大小,咸关圣听。陛下留心政道,无惮疲劳,至乃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分夜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思臣至言,少减烦务。」上览而嘉之。以其家贫,敕有司与之筑宅,因曰:「柳彧正直之士,国之龟宝也。」其见重如此。

右仆射杨素当涂显贵,百僚慴惮,无敢忤者。尝以少谴,敕送南台。素恃贵,坐彧床。彧从外来,见素如此,于阶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据案坐,立素于庭前,辩诘事状。素由是衔之。彧时方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彧见近代以来,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戏,递相夸竞,至于糜费财力,上奏请禁绝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伎,诡状异形。外内共观,曾不相避。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非益于化,实损于人。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可其奏。

是岁,持节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长吏赃污不称职者二百余人,州县肃然,莫不震惧。上嘉之,赐绢布二百匹,毡三十领,拜仪同三司。岁余,加员外散骑常侍。仁寿初,持节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还,赐绢百五十匹。

彧尝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于秀,秀复赐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杨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配戍怀远镇。行达高阳,有诏征还。至晋阳,遇汉王谅作乱,遣使驰召彧入城。而谅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诈中恶不食,自称危笃。谅怒囚之。及谅败,杨素奏彧心怀两端,以候事变,迹虽不反,心实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诏征还。卒于道。

有子绍,为介休令

赵绰士倬,河东人也。性质直刚毅。周初为天官府史,以恭谨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干见知,为内史中士。父艰去职,哀毁骨立,世称其孝。隋文帝丞相,知其清正,引为录事参军。迁掌朝大夫,从行军总管是云晖击叛蛮,以功拜仪同。

文帝受禅,授大理丞。处法平允,考绩连最。历大理正尚书都官侍郎,每有奏谳,正色侃然,渐见礼重。上以盗贼不禁,将重其法,绰进谏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纳之,因谓曰:「若更有闻见,宜数言之。」迁大理少卿

故陈将萧摩诃,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待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朝。」上曰:「大理其为朕特放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颎将绰斩之。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可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如何?」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悉令斩之。绰谏曰:「此人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书侍御史柳彧复上奏切谏,上乃止。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合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以万计。后进开府,赠其父为蔡州刺史

时河东薛胄大理卿,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上每谓绰曰:「朕于卿无所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仁寿中,卒官,上为之流涕,中使吊祭,鸿胪监护丧事。二子元方、元袭。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也。祖盛,魏颍川太守。父辟,渭州刺史

整少有风概,九岁丁父忧哀毁骨立,事母以孝闻。及长,骁勇有膂力,好读孙吴兵法。魏大统末,袭爵武乡侯。周文引为亲信。累迁仪同三司武州刺史。从武帝平齐,加上仪同,进爵平原县公,入为勋曹中大夫

隋文帝丞相,进位开府。及帝受禅,加上开府,进封长广郡公,拜左武卫将军开皇六年突厥犯塞,诏卫王爽北伐,以整为行军总管,兼元帅长史。至合川,无虏而还。密进取陈策,上善之,以为行军总管,镇襄阳。卒,上伤之,谥曰

子楷嗣,位开府

整弟肃,亦有志行,位北地太守

论曰:大厦之构,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长短殊用,大小异宜,㮞棁栋梁,莫可弃也。裴政李谔鲍宏高构荣毗陆知命等,或文能道义,或才足干时,识用显于当年,故事留于台阁。参之有隋多士,取其开物成务,皆廊庙之榱桷,亦北辰之众星也。赵绰居大理,囹圄无冤。柳彧之处宪台,奸邪自肃。然不畏强御,梁毗得之矣。邦之司直柳彧近之矣。杜整以声绩著美,其有以取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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