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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关键词 词云图

卷五十九 列傳第二十四

煬三子

煬帝三男,蕭皇后元德太子昭、齊王暕,蕭嬪生趙王杲

元德太子昭,煬帝長子也,生而高祖命養宮中。三歲時,於玄武門弄石師子,高祖與文獻后至其所。高祖適患腰痛,舉手憑后,昭因避去,如此者再三。高祖歎曰:「天生長者,誰復教乎!」由是大奇之。高祖嘗謂曰:「當為爾娶婦。」昭應聲而泣。高祖問其故,對曰:「漢王未婚時,恒在至尊所,一朝娶婦,便則出外。懼將違離,是以啼耳。」上歎其有至性,特鍾愛焉。

年十二,立為河南王。仁壽初,徙為晉王,拜內史令,兼左衛大將軍。後三年,轉雍州牧煬帝即位,便幸洛陽宮,昭留守京師。大業元年,帝遣使者立為皇太子。昭有武力,能引強弩。性謙沖,言色恂恂,未嘗忿怒,有深嫌可責者,但云「大不是」。所膳不許多品,帷席極於儉素。臣吏有老父母者,必親問其安否,歲時皆有惠賜。其仁愛如此。明年,朝於洛陽。後數月,將還京師,願得少留,帝不許。拜請無數,體素肥,因致勞疾。帝令巫者視之,云:「房陵王為祟。」未幾而。詔內史侍郎虞世基為哀冊文曰:

大業二年七月癸丑二十三日皇太子于行宮。粵三年五月庚辰六日,將遷座于莊陵,禮也。蜃綍宵載,鶴關曉闢,肅文物以具陳,儼賔從其如昔。皇帝悼離方之云晦,嗟震宮之虧象,顧守器以長懷,臨登餕而興想。先遠戒日,占謀允從,庭彝徹祖,階戺收重,抗銘旌以啟路,動徐輪於振容。揆行度名,累德彰謚,爰詔史冊,式遵典志,俾濬哲之徽猷,播長久乎天地。其辭曰:

宸基峻極,帝緒會昌。體元襲聖,儀耀重光。氣秀春陸,神華少陽。居周軼誦,處漢韜莊。有縱生知,誕膺惟睿。性道觿日,幾深綺歲。降迹大成,俯情多藝。樹親建國,命懿作藩。威蕤先路,舄奕渠門。庸服有紀,分器惟尊。風高楚殿,雅盛梁園。睿后膺儲,天人協順。本茂條遠,基崇體峻。改王參墟,奄有唐、晉。在貴能謙,居沖益慎。封畿千里,閶闔九重。神州王化,禁旅軍容。瞻言偃草,高視折衝。帷扆清秘,親賢允屬。泛景鳳瀾,飛華螭玉。揮翰泉涌,敷言藻縟。式是便煩,思謀啟沃。洪惟積德,豐衍繁祉。粵自天孫,光升元子。綠車逮事,翠纓奉祀。肅穆滿容,儀形讓齒。禮樂交暢,愛敬兼資。優游養德,恭己承儀。南山聘隱,東序尊師。有粹神儀,深穆其度。顯顯觀德,溫溫審諭。烔戒齊箴,留連王賦。入監出撫、日就月將。沖情玉裕,令問金相。宜綏景福,永作元良。神理冥漠,天道難究。仁不必壽,善或愆祐。遽瑤山之頹壞,忽桂宮之毀構。痛結幽明,悲纏宇宙。慟皇情之深憫,摧具僚其如疚。嗚呼哀哉!迴環氣朔,荏苒居諸。沾零露於瑤圃,下申霜於玉除。夜漏盡兮空階曙,曉月懸兮帷殿虛。鳴呼哀哉!將寧甫竁,長違望苑。渡渭涘於造舟,遵長平之修阪。望鶴駕而不追,顧龍樓而日遠。嗚呼哀哉!永隔存沒,長分古今。去榮華於人世,即潛隧之幽深。霏夕煙而稍起,慘落景而將沈。聽哀挽之悽楚,雜灌木之悲吟。紛徒御而流袂,欷纓弁以霑衿。嗚呼哀哉!九地黃泉,千年白日。雖金石之能久,終天壤乎長畢。敢圖芳於篆素,永飛聲而騰實。

帝深追悼

有子三人,韋妃生恭皇帝,大劉良娣生燕王倓,小劉良娣生越王侗。

燕王倓字仁安。敏慧美姿儀,煬帝於諸孫中特所鍾愛,常置左右。性好讀書,尤重儒素,非造次所及,有若成人。良娣早終,每至忌日,未嘗不流涕嗚咽。帝由是益以奇之。宇文化及弒逆之際,倓覺變,欲入奏,恐露其事,因與梁公蕭鉅、千牛宇文皛等穿芳林門側水竇而入。至玄武門,詭奏曰:「臣卒中惡,命縣俄頃,請得面辭,死無所恨。」冀以見帝,為司宮者所遏,竟不得聞。俄而難作,為賊所害,時年十六。

越王侗字仁謹,美姿儀,性寬厚。大業二年,立為越王。帝每巡幸,侗常留守東都楊玄感作亂之際,與民部尚書樊子蓋拒之。及玄感平,朝於高陽,拜高陽太守。俄以本官復留守東都十三年,帝幸江都,復令侗與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攝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等總留臺事。

宇文化及之弒逆也,文都等議,以侗元德太子之子,屬最為近,於是乃共尊立,大赦,改元曰皇泰。謚帝曰明,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孝成皇帝廟號世宗。尊其母劉良娣為皇太后。以段達為納言、右翊衛大將軍、攝禮部尚書王世充亦納言、左翊衛大將軍、攝吏部尚書元文都內史令左驍衛大將軍盧楚內史令皇甫無逸兵部尚書右武衛大將軍,郭文懿內史侍郎,趙長文黃門侍郎,委以機務,為金書鐵券,藏之宮掖。于時洛陽段達等為「七貴」。

未幾,宇文化及秦王子浩為天子,來次彭城,所經城邑多從逆黨。侗懼,遣使者蓋琮、馬公政,招懷李密。密遂遣使請降,侗大悅,禮其使甚厚。即拜密為太尉尚書令魏國公,令拒化及。下書曰:

我大隋之有天下,於茲三十八載。高祖文皇帝聖略神功,載造區夏。世祖明皇帝則天法地,混一華戎。東暨蟠木,西通細柳,前踰丹徼,後越幽都。日月之所臨,風雨之所至,圓首方足,稟氣食芼,莫不盡入提封,皆為臣妾。加以寶貺畢集,靈瑞咸臻,作樂制禮,移風易俗。智周寰海,萬物咸受其賜,道濟天下,百姓用而不知。世祖往因歷試,統臨南服,自居皇極,順茲望幸。所以往歲省方,展禮肆覲,停鑾駐蹕,按駕清道,八屯如昔,七萃不移。豈意釁起非常,逮於軒陛,災生不意,延及冕旒奉諱之日,五情崩隕,攀號荼毒,不能自勝。

且聞之,自古代有屯剝,賊臣逆子,無世無之。至如宇文化及,世傳庸品。其父述,往屬時來,早霑厚遇,賜以婚媾,置之公輔。位尊九命,祿重萬鍾,禮極人臣,榮冠世表。徒承海嶽之恩,未有涓塵之益。化及以此下材,夙蒙顧盼,出入外內,奉望階墀。昔陪藩國,統領禁衛,及從升皇祚,陪列九卿。但本性兇狠,恣其貪穢,或交結惡黨,或侵掠貨財,事重刑篇,狀盈獄簡。在上不遺簪履,恩加草芥,應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經除解,尋復本職,再徙邊裔,仍即追還。生成之恩,昊天罔極,獎擢之義,人事罕聞。化及梟獍為心,禽獸不若,縱毒興禍,傾覆行宮。諸王兄弟,一時殘酷,痛暴行路,世不忍言。有窮之在夏時,犬戎之於周代,釁辱之極,亦未是過。朕所以刻骨崩心,飲膽嘗血,瞻天視地,無處容身。

今王公卿士,庶僚百辟,咸以大寶鴻名,不可顛墜,元兇巨猾,須早夷殄,翼戴朕躬,嗣守寶位。顧惟寡薄,志不逮此。今者出黼扆而杖旄鉞,釋衰麻而擐甲冑,銜冤誓衆,忍淚治兵,指日遄征,以平大盜。且化及偽立秦王之子,幽遏比於囚拘,其身自稱霸相,專擅擬於九五。履踐禁御,據有宮闈,昂首揚眉,初無慚色。衣冠朝望,外懼兇威,志士誠臣,內皆憤怨。以我義師,順彼天道,梟夷醜族,匪夕伊朝。

太尉尚書令魏公丹誠內發,宏略外舉,率勤王之師,討違天之逆。果毅爭先,熊羆競逐,金鼓振讋,若火焚毛,鋒刃縱橫,如湯沃雪。魏公志在匡濟,投袂前驅,朕親御六軍,星言繼進。以此衆戰,以斯順舉,擘山可以動,射石可以入。況擁此人徒,皆有離德,京都侍衛,西憶鄉家,江左淳民,南思邦邑,比來表書駱驛,人信相尋。若王師一臨,舊章暫睹,自應解甲倒戈,冰銷葉散。且聞化及自恣,天奪其心,殺戮不辜,挫辱人士,莫不道路仄目,號天跼地。朕今復讎雪恥,梟轘者一人,拯溺救焚,所哀者士庶。唯天鑒孔殷,祐我宗社,億兆感義,俱會朕心。梟戮元兇,策勳飲至,四海交泰,稱朕意焉。兵術軍機,並受魏公節度

密見使者,大悅,北面拜伏,臣禮甚恭。密遂東拒化及

「七貴」頗不協,陰有相圖之計。未幾,元文都盧楚、郭文懿、趙長文等為世充所殺,皇甫無逸遁歸長安。世充詣侗所陳謝,辭情哀苦。侗以為至誠,命之上殿,被髮為盟,誓無貳志。自是侗無所關預。侗心不能平,遂與記室陸士季謀圖世充,事不果而止。及世充李密,衆望益歸之,遂自為鄭王,總百揆,加九錫,備法物,侗不能禁也,段達雲定興等十人入見於侗曰:「天命不常,鄭王功德甚盛,願陛下揖讓告禪,遵唐、虞之迹。」侗聞之怒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東都者,世祖東都。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發;必天命有改,亦何論於禪讓!公等或先朝舊臣,績宣上代,或勤王立節,身服軒冕,忽有斯言,朕復當何所望!」神色懍然,侍衛者莫不流汗。旣而退朝,對良娣而泣。世充更使人謂侗曰:「今海內未定,須得長君。待四方乂安,復子明辟,必若前盟,義不違負。」侗不得已,遜位於世充,遂被幽於含涼殿。世充僭偽號,封為潞國公,邑五千戶。

月餘,宇文儒童、裴仁基等謀誅世充,復尊立侗,事泄,並見害。世充兄世惲因勸世充害侗,以絕民望。世充遣其姪行本齎鴆詣侗所曰:「願皇帝飲此酒。」侗知不免,請與母相見,不許。遂布席焚香禮佛,祝曰:「從今以去,願不生帝王尊貴之家。」於是仰藥,不能時絕,更以帛縊之。世充偽謚為恭皇帝

齊王暕字世朏小字阿孩。美容儀,疏眉目,少為高祖所愛。開皇中,立為豫章王,邑千戶。及長,頗涉經史,尤工騎射。初為內史令。仁壽中,拜揚州總管沿淮以南諸軍事煬帝即位,進封齊王,增邑四千戶。大業二年,帝初入東都,盛陳鹵簿,暕為軍導。尋轉豫州牧。俄而元德太子,朝野注望,咸以暕當嗣。帝又敕吏部尚書牛弘妙選官屬,公卿由是多進子弟。明年,轉雍州牧,尋徙河南尹開府儀同三司元德太子左右二萬餘人悉隷於暕,寵遇益隆,自樂平公主及諸戚屬競來致禮,百官稱謁,填咽道路。

暕頗驕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遣喬令則、劉虔安、裴該、皇甫諶、庫狄仲錡、陳智偉等求聲色狗馬。令則等因此放縱,訪人家有女者,輒矯暕命呼之,載入暕宅,因緣藏隱,恣行淫穢,而後遣之。仲錡、智偉二人詣隴西,撾炙諸胡,責其名馬,得數匹以進於暕。暕令還主,仲錡等詐言王賜,將歸於家,暕不之知也。又樂平公主嘗奏帝,言柳氏女美者,市未有所荅。久之,主復以柳氏進於暕,暕納之。其後帝問主,柳氏女所在,主曰:「在齊王所。」帝不悅。暕於東都營第,大門無故而崩,聽事栿中折,識者以為不祥。其後從帝幸榆林,暕督後軍步騎五萬,恒與帝相去數十里而舍。會帝於汾陽宮大獵,詔暕以千騎入圍。暕大獲麋鹿以獻,而帝未有得也,乃怒從官,皆言為暕左右所遏,獸不得前。帝於是發怒,求暕罪失。

時制縣令無故不得出境,有伊闕令皇甫詡幸於暕,違禁將之汾陽宮。又京兆人達奚通有妾王氏善歌,貴遊宴聚,多或要致,於是展轉亦出入王家。御史德裕希旨劾暕,帝令甲士千餘,大索暕第,因窮治其事。暕妃韋氏者,民部尚書沖之女也,早卒。暕遂與妃姊元氏婦通,遂產一女。外人皆不得知。陰引喬令則於第內酣宴,令則稱慶,脫暕帽以為歡樂。召相工令徧視後庭,相工指妃姊曰:「此產子者當為皇后。王貴不可言。」時國無儲副,暕自謂次當得立。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內常不安,陰挾左道,為厭勝之事。至是,事皆發,帝大怒,斬令則等數人,妃姊賜死,暕府僚皆斥之邊遠。時趙王杲猶在孩孺,帝謂侍臣曰:「朕唯有暕一子,不然者,當肆諸市朝,以明國憲也。」暕自是恩寵日衰,雖為京尹,不復關預時政。帝恒令武賁郎將一人監其府事,暕有微失,武賁輒奏之。帝亦常慮暕生變,所給左右,皆以老弱,備員而已。暕每懷危懼,心不自安。又帝在江都宮元會,暕具法服將朝,無故有血從裳中而下。又坐齋中,見群鼠數十,至前而死,視皆無頭。暕意甚惡之。俄而化及作亂,兵將犯蹕,帝聞,顧謂蕭后曰:「得非阿孩邪?」其見疏忌如此,化及復令人捕暕,暕時尚卧未起,賊旣進,暕驚曰:「是何人?」莫有報者,暕猶謂帝令捕之,因曰:「詔使且緩,兒不負國家。」賊於是曳至街而斬之,及其二子亦遇害。暕竟不知殺者為誰。時年三十四。

遺腹子政道,與蕭后同入突厥,處羅可汗號為隋王,中國人沒入北蕃者,悉配之以為部落,以定襄城處之。及突厥滅,歸于大唐,授員外散騎侍郎

趙王杲小字季子。年七歲,以大業九年趙王。尋授光祿大夫,拜河南尹。從幸淮南,詔行江都太守事。杲聦令,美容儀,帝有所製詞賦,杲多能誦之。性至孝,常見帝風動,不進膳,杲亦終日不食。又蕭后當灸,杲先請試炷,后不許之。杲泣請曰:「后所服藥,皆蒙嘗之。今灸,願聽嘗炷。」悲咽不已。后竟為其停灸,由是尤愛之。後遇化及反,杲在帝側,號慟不已。裴虔通使賊斬之於帝前,血湔御服。時年十二。

史臣曰:元德太子雅性謹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齊王敏慧可稱,志不及遠,頗懷驕僭,故煬帝疏而忌之。心無父子之親,貌展君臣之敬,身非積善,國有餘殃。至令趙及燕、越皆不得其死,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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