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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关键词 词云图

卷三百八十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何铸 王次翁 范同 杨愿 楼炤 勾龙如渊 薛弼 罗汝楫子愿附 萧振

何铸

何铸字伯寿,余杭人。登政和五年进士第,历官州县,入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秘书郎御史中丞廖刚荐铸操履劲正,可备拾遗补阙之选。即命对。铸首陈:「动天之德莫大于孝,感物之道莫过于诚。诚孝既至,则归梓宫陵寝,奉两宫于魏阙,绍大业,复境土,又何难焉。」帝嘉纳之。

监察御史,寻迁殿中侍御史。上疏论:「士大夫心术不正,徇虚以掠名,托名以规利。言不由中而首尾乡背,行险自售而设意相倾者,为事君之失。怀险巇之谋,行刻薄之政,轻儇不庄,慢易无礼者,为行己之失。乞大明好恶,申饬中外,各务正其心术,毋或欺诞。」盖有所指也。时迁温州诸宫殿神像湖州,有司迎奉,所过骚然。铸言:「孝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得四海之欢心。浙东旱荒,若加勤动,恐道路怨咨。乞务从简约,不得过为骚扰。」疏奏,其事遂已。擢右谏议大夫。论:「中兴之功,在于立志,天下之事济与否,在于思与不思。愿陛下事无大小,精思熟虑,求其至当而行。如是,则事无过举矣。」寻拜御史中丞

先是,秦桧力主和议,大将岳飞有战功,金人所深忌,桧恶其异己,欲除之,胁飞故将王贵上变,逮飞系大理狱,先命铸鞫之。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袒而示之背,背有旧湼「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既而阅实俱无验,铸察其冤,白之桧。桧不悦曰:「此上意也。」铸曰:「铸岂区区为一岳飞者,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语塞,改命万俟禼。飞死狱中,子云斩于市。

桧衔铸。时金遣萧毅、邢具瞻来议事,桧言:「先帝梓宫未反,太后銮舆尚迁朔方,非大臣不可祈请。」乃以铸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报谢使。铸曰:「是行犹颜真卿使李希烈也,然君命不可辞。」既返命,桧讽万俟禼使论铸私岳飞为不反,欲窜诸岭表,帝不从,止谪徽州

时有使金者还,言金人问铸安在,曾用否。于是复使知温州。未几,以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侍读,召赴行在,力辞。乃再遣使金,使事秘而不传。既归报,帝复许以大用,又力请祠,除资政殿学士、知徽州。居数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卒,年六十五。

孝友廉俭。既贵,无屋可居,止寓佛寺。其辨岳飞之冤,亦人所难。然绍兴己未以后,徧历台谏,所论如赵鼎李光周葵范冲、孙近诸人,未免迎望风旨,议者以此少之。至于慈宁归养,梓宫复还,虽铸祈请之力,而金谋盖素定矣。

先是,金诸将皆已厌兵欲和,难自己发,故使桧尽室航海而归,密有成约。绍兴以后,我师屡捷,金欲和益坚。至是,遣铸衔命,盖桧之阴谋,以铸尝争岳飞之狱,而飞竟死,使金知之而其议速谐也。

铸死四十余年,谥通惠,其家辞焉。嘉定初,改谥恭敏。

王次翁

王次翁字庆曾,济南人。聚徒授业,齐、鲁多从游者。入太学,贫甚,夜持书就旁舍借灯读之。礼部别头试第一,授恩州司理参军,历婺州教授辟雍博士,出知道州

燕云之役,取免夫钱不及期,辄以乏兴论。次翁檄取属邑丁籍,视民产高下以为所输多寡之数,约期受输,不扰而集。除广西转运判官。时剧盗马友、孔彦舟、曹成更据长沙,帅檄漕司预鸠粮刍三十万以备调发,次翁即以具报,吏愕眙,次翁曰:「兵未必发,先扰民可乎?吾以一路常平上供计之,不啻三十万。」已而贼不犯境。召对,论事不合,出知处州乞祠,归寓于婺。

吕颐浩长沙,辟为参谋官。顷之,力乞致仕秦桧召还,道出婺,次翁见之。楼炤言:「颐浩次翁同郡,颐浩再相,次翁贫困至此。」桧笑曰:「非其类也。」桧居朝,遂以为吏部员外郎,迁秘书少监,除起居舍人,迁中书舍人刘光世使相,奏以文资荫其子,次翁执奏缴还。

工部侍郎侍讲。蜀阙帅,宰执拟次翁以闻。帝以次翁明经术,留兼资善堂翊善。改御史中丞。论赵鼎不法,罢知泉州。部差李泗鄂州巡检,而湖北宣抚使不可,次翁言:「法令沮于下,而不知朝廷之尊,渐不可长。」帝令诘宣抚司宣赞舍人陈谔、孙崇节即合门受旨升转,次翁言:「合门径自画旨,不由三省,非祖宗法。」寝弗命。呼延通因内教出不逊语,次翁乞斩通以肃军,且言:「著令,寸铁入皇城者有常刑。」遂罢内教。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刘锜皆不相能,次翁言:「世忠于光世因言议有隙,俊于锜由措置有睽。窃恐锜保一孤垒,光世军处穷,独俊与世忠不肯急援。愿遣使切责,因用郭子仪李光弼以忠义泣别相勉者感动之。」

金人败盟入侵,次翁秦桧言于帝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则更用他相,后来者未必贤于前人,而排斥异党,收召亲故,纷纷非累月不能定,于国事初无补。愿陛下以为至戒,无使小人异议乘间而入。」桧德之。先是,桧兄子与其内兄王㬇皆以恩幸得官,桧初罢政,二人摈斥累年。至是,次翁希桧旨,言:「吏部之有审量,皆暴扬君父过举,得无伤陛下孝治。乞悉罢建炎、绍兴前后累降指挥。」由是二人骤进。

初,次翁既论罢赵鼎,鼎归会稽,上书言时政。桧忌鼎复用,乃令次翁又言之,乞显置于法。且言:「特进宰相阶官,鼎虽谪降,而阶官如故,是未尝罢相也。」遂降散官,谪居兴化军右谏议大夫何铸又论鼎罪重罚轻,降朝奉大夫,移漳州。桧意犹未厌,次翁又论:「鼎闻边警,喜见颜色。绳以汉法,当伏不道之诛;责以春秋,当坐诛意之罚。虽再行贬责,然朝奉大夫中大夫品秩不相辽,漳州比兴化尤为善地,以此示罚,人将玩刑。」再移潮州安置。

次翁参知政事两浙转运司牒试主司观望,桧与次翁子姪预选者数人,士论大骇。金人败于柘皋,帝曰:「将帅成不战劫敌之功,乃辅弼奇谋指纵之力。」除一子职名。

桧召三大将论功行赏,岳飞未至。桧与次翁谋,以明日率世忠、俊置酒湖上,欲出,则语直省官曰:「姑待岳少保来。」益令堂厨丰其燕具,如此展期以待者六七日。飞既至,皆除枢密使罢兵柄。次翁归语其子伯庠曰:「吾与秦相谋之久矣。」

太后回銮,次翁为奉迎扈从礼仪使。初,太后贷金于金使以犒从者,至境,金使责偿乃入。次翁以未得桧命,且惧桧疑其私相结纳,欲攘其位,坚不肯偿,相持境上凡三日,中外忧虑,副使王㬇裒金与之。太后归,泣诉于帝曰:「王次翁大臣,不顾国家利害,万一有变,则我子母不相见矣。」帝震怒,欲暴其罪诛之。次翁先白桧谓所以然者,以未尝禀命,故不敢专。桧大喜,力为营救,奏为报谢使以避帝怒。

使还,帝立中宫,奏为册宝副使,帝终恶之。桧谕次翁辞位,遂以资政殿学士奉祠,引年归,居明州。桧怜之,餽问不绝。十九年,卒,年七十一,赠宣奉大夫,诸子壻亲戚族人添差浙东者又数人,皆桧为开陈也。桧擅国十九年,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忤出去,终始不二者,惟次翁尔。

范同

范同字择善,建康人。登政和五年第,再中宏词科,累官至吏部员外郎。与秦桧力主和议绍兴八年,假太常少卿接伴金使萧哲张通古入境,同北向再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多流涕。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权吏部侍郎实录院修撰,迁给事中

十一年,桧再主和议,患诸将难制,同献计于桧,请皆除枢府,罢其兵权。桧喜,乃密奏以柘皋之捷,召三大将赴行在,论功行赏。同入对,帝命与林待聘分草三制,世忠、俊枢密使,飞副使,并宣押赴枢府治事。张俊与桧意合,且觉朝廷欲罢兵权,即首纳所统兵。帝召同入对,复以同为翰林学士,俄拜参知政事修实录

同始赞和议,为桧所引,及在政府,或自奏事,桧忌之。万俟禼因论:「同贰政之初,首为迁葬之议,自建康信州,调夫治道,怨嗟籍籍。近朝廷收天下兵柄,归之宥密,同辄于稠人中贪天功以为己有。」遂罢与祠。桧意未已,禼再论,责授左朝奉郎秘书少监,谪居筠州

十四年,复朝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移池州十八年,复太中大夫、知太平州。卒,年五十二。

杨愿

杨愿字原仲。宣和末,补太学录。二帝北迁,金人闻愿名,索之,愿匿民间。上书执政,请迎复元祐皇后。又奔济州元帅府劝进,辟为属。

高宗即位,以元帅府结局恩,授修职郎御营司机宜文字。历新昌县丞越州判官。秦桧荐之,召改枢密院编修官。登绍兴二年进士第,迁计议官。召试馆职,罢。主管崇道观,复除秘书郎。议者谓外任未终,故通判明州

桧既专政,召为秘书丞。未几,拜监察御史。台长言愿资浅,当先历郎官,改司封员外郎,迁右司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初修玉牒,特以命愿,愿言:「玉牒当载靖康推戴赵氏事,以秦桧建议本末书之。」

十三年权直学士院,充金国贺正旦接伴使。金使完颜晔入境,犹欲据主席,中使传宣,晔不迎拜,愿以礼折之,皆听服。及还,就充送伴使。十四年,为御史中丞。逾月,升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仍兼修玉牒。

十五年罢,提举太平观。初,愿与张扩并居西掖,一时书命,藉扩润色。扩咏二毫笔诗,愿以为诮己,诉于桧,訹御史李文会劾之。高闶经筵,帝问张九成安否,翌日,又问桧,桧曰:「九成以唱异惑众,为台臣所论,予郡,乃力乞祠。观其意,终不为陛下用。」帝曰:「九成清贫,不可无禄。」桧疑闶荐之,以语愿,愿又嗾文会攻闶去。藤州守臣迁客李光作诗讽刺时政,愿在中司,傅会其说,谓:「光纵横倾险,子弟宾客往来吴、越,诱人上书,动摇国是。」光再移谪琼海。文会既升西府,愿觇桧意稍厌,即数其害政,罢之。后二日,愿遂补其处。帝与桧论事,因曰:「朕谓进用士大夫,一相之责也。一相既贤,则所荐皆贤。」愿曰:「陛下相如此,盖得治道之要。」又论史事,桧曰:「靖康围城中,失节者相与作私史,公肆挤排。」帝曰:「卿不推异姓,宜其不容。」愿曰:「桧非独是时不肯雷同,宣和间耿延禧学官,以其父在东宫,势倾一时,士皆靡然从之,以徼后福,独桧守正不易。」盖自桧再居相位,每荐执政,必选世无名誉、柔佞易制者。愿希桧意迎合,附下罔上,至是斥去,天下快之。

三年,起知宣州。玉牒书成,加资政殿学士,移建康府二十二年,卒,年五十二。

初,愿守宣城表弟王炎蕲水令,过之,醉中谓愿曰:「尝于吕丞相处得公顷岁所通书,其间颇及秦丞相之短,尚记忆否?」愿闻之,色如死灰,遂留炎不听去。会愿移守金陵,宴监司,大合乐,守卒皆怠,炎即青溪得客舟以行,愿忧挠而卒。

楼炤

楼炤仲晖婺州永康人。登政和五年进士第,调大名府户曹,改西京国子博士辟雍录淮宁府司仪曹事,改尚书考功员外郎

帝在建康,炤谓:「今日之计,当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己之计。力可以保淮南,则以淮南为屏蔽,权都建康,渐图恢复。力未可以保淮南,则因长江为险阻,权都吴会,以养国力。」于是移跸临安。擢右司郎中。时铨曹患员多阙少,自倅贰以下多添差。炤言:「光武并省吏员,今纵未能损其所素有,安可置其所本无乎?」

绍兴二年秦桧罢相,炤亦以言者论去。六年,召为左司员外郎,寻迁殿中侍御史明年,迁起居郎。言:「今暴师日久,财用匮乏。考唐故事,以宰相盐铁转运使,或判户部,或兼度支。今宰相之事难行,若参倣唐制,使户部长贰兼领诸路漕权,何不可之有?内则可以总大计之出入,外则可以制诸道之盈虚,如刘晏自按租庸,以知州钱谷利病。」诏三省相度措置,卒施行之。又言:「监司郡守,系民甚切。乞令侍从官各举通判资序或尝任监察御史以上可任监司郡守者一二人。」诏从之,命中书、门下置籍。

七年宰相张浚之兄滉赐出身与郡,中书舍人张焘封还,乃命炤行,炤又封还,而竟为权起居舍人何抡书黄行下,于是焘与炤皆请补外,以秘阁修撰知温州。未几,除中书舍人,与勾龙如渊并命。如渊入对,帝谓之曰:「卿与楼炤皆朕所亲擢。」寻迁给事中直学士院

九年,以金人来和肆赦,炤草其文,曰:「乃上穹开悔祸之期,而大金报许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内之干戈,用全民命。」寻兼侍读,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继命往陕西谕德意。炤奏:「京城统制吴革、知环州田敢、成忠郎卢大受皆以节义,革为范琼所害,敢、大受为刘豫所杀,乞赐褒恤。」又奏:「陕西诸路陷刘豫,郡县有不从伪之人,所籍赀产,并令勘验给还。」炤至东京,检视宫室,寻诣永安军陵寝,遂至长安。

李世辅夏国欲归朝,炤以书招之,世辅以二千人赴行在。寻至凤翔,以便宜命郭浩帅鄜延,杨政熙河兰巩,吴璘凤翔。炤欲尽移川口诸军于陕西,璘曰:「金人反复难信,今移军陕右,则蜀口空虚。金若自南山捣蜀,要我陕右军,则我不战自屈。当依山为屯,按守要害。」于是璘、政二军独屯内地。炤又会诸路监司凤翔,皆言蜀边屯驻大军之久,坐困四川民力,乃下其议,语在胡世将传

炤还朝,以亲老求归省于明州,许之,命给假迎侍,仍赐以金带。十四年,以资政殿学士绍兴府,过阙入见,除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为李文会詹大方所劾,与祠。久之,除知宣州,徙广州,未行而卒,年七十三。后谥襄靖

炤早附蔡京改秩,为台谏所论。其后立朝至位二府,皆与秦桧同时。其宣谕陕西妄自尊大,或者论其好货失将士心云。

勾龙如渊

勾龙如渊字行父,永康军导江人。勾姓本出古勾芒,高宗即位,避御名,更勾龙氏。政和八年,登上舍第。沉浮州县二十年,以张浚荐,召试馆职。

绍兴六年,除秘书省校书郎。历著作佐郎祠部员外兼礼部起居舍人。尝进所为文三十篇,帝曰:「卿文极高古,更令平易尽善。」后因进对,帝复言:「文章平易者多浅近,渊深者多艰澁,惟用意渊深而造语平易,此最难者。」

八年,兼给事中同知贡举,除中书舍人侍读,兼直学士院。面命草赵鼎罢相制,如渊言:「陛下既罢鼎,则用人才须耸动四方,当速召君子,显黜小人。」帝曰:「君子谓谁?」曰:「孙近、李光。」「小人谓谁?」曰:「吕本中。」先是,祠臣曾开以老病辞不草国书,帝欲用如渊代之,而赵鼎荐本中,故如渊憾之。

又言:「臣观朝廷事,非君臣情通,未易能济。大臣于事稍有过差,陛下训饬之可也。陛下所欲为,势有未可,大臣亦当明白辩论。然必陛下先与大臣言及此意,若不先言,即大臣论一事不从,尚未之觉,至再至三,遂以为陛下疏之,或疑他人有以间之。既以怀疑,即不能尽诚,陛下察其不诚,又从而疑之,安有君臣之间,动相疑间而能久于其位者?愿陛下明谕之。」帝曰:「前此未常有以此告朕者,卿见秦桧亦宜语此。」时桧方得君,如渊犹恐委桧未专,故及之。除御史中丞

先是,桧力主和,执政、侍从及内外诸臣皆以为非是,多上书谏止者,桧患之。如渊为桧谋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盍不择人为台谏,使尽击去,则相公之事遂矣。」桧大喜,即擢如渊中司

如渊言:「凡事必有初,及其初而为之则易,无其端而发之则难。陛下即位,一初也;渡江,二初也;移跸建康,三初也;自建康复还临安,四初也。自赵鼎相,刘大中王庶相继去,今复独任一相,召一二名士,凡事有当行而弊有当去者,又一初也。臣愿以正纪纲、辨邪正、明赏罚、谨名器、审用度、厚风俗、去文具七者为献。」

又言:「孟庾召节在途,士论不与。」帝曰:「朕欲遣令使金国,在廷莫更有小人否?」对曰:「如赵鼎为相,尽隳纪纲,乃窃贤相之名而去。王庶枢府,尽用奸计,乃以和议不合,卖直而去。刘大中以不孝得罪,乃窃朝廷美职而去。」帝曰:「卿胡不论?」对曰:「目今士论见孟庾之召,王庶之去,已有『一解不如一解』之语。愿陛下不惜孟庾一人,以正今日公论,其他容臣一一为陛下别白之。」于是出庾知严州。又连论庶、大中,皆罢之。

金国遣二使来议和,许归河南地。使者踞甚,议受书之礼不决,外议汹汹。如渊建议取其书纳禁中。于是同谏长请对,又呼台吏问:「朝廷有大议论,许台谏见宰执商议乎?」吏曰:「有。」遂赴都堂与宰执议取书事,宰执皆以为然。帝亲笔召如渊、李谊入对。明日,诏宰执就馆见金使,受其书纳入,人情始安

九年,奏召还曾开范同,而罢施庭臣、莫将,以谓:「开、同之出,虽曰语言之过,而其心实出于爱君;庭臣、将之迁,虽曰议论之合,而其迹终近于希进。今国论既定,好恶黜陟,所宜深谨。」又论张邦昌时伪臣因赦复职非是。帝曰:「卿言是也,朕亦欲置此数匹夫不问。」对曰:「将恐无以示训。」其后卒不行。

一日,如渊言:「和议之际,臣粗自效,如臣到都堂,若不遏朝廷再遣使之议,则和议必至于坏,而宣对之日,稍有将顺,则遂至于屈。臣于二者,粗有报国之忠。臣亲老,愿求归。」帝不许。如渊疑帝有疏之之意,又奏曰:「臣向荐君臣腹心之论,陛下大以为然。其后秦桧和议可否未决之间欲求去,陛下颇罪之,臣再三为桧辨析。今陛下与桧君臣如初,而臣反若有谗愬于其间者。」帝曰:「朕素不喜谗,卿其勿疑。」如渊尝与施庭臣忿争,庭臣谓如渊有指斥语,帝谓秦桧曰:「以朕观之,庭臣之罪小,如渊之罪大。」桧请斥庭臣而徙如渊,待其求去然后补外。帝不可,于是与庭臣皆罢。

初,如渊与莫将及庭臣皆力主和议,如渊缘此擢中司,而将及庭臣缘此皆峻用张焘晏敦复上疏专以三人为言。如渊入言路,即劾二人,至是与庭臣俱罢。其后桧拟如渊知遂宁府,帝曰:「此人用心不端。」遂已。两奉祠,卒,年六十二。

如渊始以张浚荐召,而终乃翼秦桧赵鼎,雠吕本中,逐刘大中王庶,心迹固可见矣。子佃、僎、似。

薛弼

薛弼直老温州永嘉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调怀州刑曹、杭州教授。初颁五礼新书,定著释奠先圣误用下丁,弼据礼是正,州以闻,诏从其议。监左藏东库。内侍王道使奴从旁视绢美恶,多取之,弼白版曹穷治,人严惮之。

靖康初,金兵攻汴京李纲定议坚守,众不悦。弼意与纲同,围解,迁光禄寺丞。尝言:「姚平仲不可恃。」未几而败。纲救太原,弼言:「金必再至,纲不当去,宜先事河北。」金人果再入。始命刑部侍郎宋伯友提举河防,弼以点检粮草从之,为计划甚切,皆不能用,乃乞罢归,改三门、白波辇运,寻主管明道宫,提举淮东盐事,改湖南运判

杨么据洞庭,寇鼎州,王𤫉久不能平,更命岳飞讨之。么陆耕水战楼船十余丈,官军徒仰视不得近。飞谋益造大舟,弼曰:「若是,则未可以岁月胜矣。且彼之所长,可避而不可斗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购舟首,勿与战,逐筏断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长坐废,而精骑直捣其垒,则破坏在目前矣。」飞曰:「善。」兼旬,积寇尽平,进直秘阁。时道殣相望,弼以闻,帝恻然,命给钱六万缗、广西常平米六万斛、鄂州米二十万斛振之,且使讲求富弼青州荒政,民赖以苏。

王彦自荆移襄,迁延不即赴。彦所将八字军皆中原劲卒,朝廷患其恣横,以弼直徽猷阁代之。彦殊不意,弼径入府受将吏谒,大骇。弼曲折譬晓,彦感悟,即日出境。

岳飞参谋官。飞母死,遁于庐山张宗元摄飞事。飞将张宪移疾,部曲汹汹,生异语。弼谓诸将曰:「太尉力乞张公,而诏使随至,岳军素整,今而哗哄,是汝曹累太尉也。」诸将以谂宪,宪佯悟曰:「相公腹心,惟参谋知之。」众乃定。除户部郎官,再知荆南

桃源剧盗伍俊既招安,复谋叛提点刑狱万俟禼不能制,乃以委弼,弼许俊靖州。俊喜曰:「我得靖,则地过桃源远矣。」俊至,则斩以徇。迁秘阁修撰、陕西转运使,以左司郎官召知虔州,移黄州

福州大盗有号「管天下」、「伍黑龙」、「满山红」之属,其众甚盛,钤辖李贵为贼所获,民作山砦自保。守臣莫将议委漳、泉、汀、建,募强壮游手各千人为效用,与殿司统制张渊同措置。未及行,诏升弼集英殿修撰,与将两易。弼至郡,漕臣以游手易聚难散,恐为他日患,闻于朝。事下弼议,弼谓:「昔守章贡,有武夫周虎臣陈敏者,丁壮各数百,皆能战,视官军可一当十。」乃奏虎臣副将,敏为巡检,选丁壮千人,号「奇兵」,日给糗粮,责以灭贼。自是岁费钱三万六千余缗、米九千石,凡四年而贼平。弼知广州,擢敷文阁待制。卒,年六十三。

初,秦桧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禼。桧诬岳飞下吏,禼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罗汝楫

罗汝楫字彦济,徽州歙县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监登闻鼓院,迁大理丞、刑部员外郎。奏命官犯公罪,勿取特旨以终惠臣子,又户口凋耗,宜少宽养子之禁。

监察御史。未逾月,迁殿中侍御史。与中丞何铸交章论岳飞,罢其枢筦朱芾、李若虚尝为飞议曹,主帅有异意而不能谏;又言,飞狱具,寺官聚断,咸谓死有余罪,寺丞何彦猷、李若朴独喧然以众议为非,欲从轻典。皆坐黜。王庶道州,郡丞孙行俭以官廨居之,汝楫劾其无忌惮当斥,且令庶徙居。刘子羽镇江,上言:「和好非久远计,宜及闲暇为备。」桧怒,风汝楫论罢之。

抚州有两陈四系狱,误论轻罪者死,汝楫诵其冤,且言:「独罪狱官而守倅不坐,非祖宗法。」于是诏天下断死刑,守以下引囚问姓名、乡里然后决。又言:「国家驻跸临安淮南不可置度外,当重防海之寄,守长江之要,革窜名赏籍以劝有功。」

起居郎侍讲。帝问:「或谓春秋有贬无褒,此谊是否?」对曰:「春秋上法天道,春生秋杀,若贬而无褒,则天道不具矣。」帝称善,尝曰:「自王安石春秋学,圣人之旨寖以不明。近世得其要者,惟胡安国与卿耳。」兼权中书舍人,除右谏议大夫

有南雄守奏对:「太后之归,和议之力也,当尽按前言和不便者。」时相是之,骤用为台官,中外悚惧,多束装待遣。汝楫言:「皆不当罪,宜以崇宁事党为戒。」议遂寝。

御史中丞。旧例,中丞侍御史不并置,乃更侍御史汝楫求去益力,迁吏部尚书,充国信使。除龙图阁学士、知严州。秩满,请祠居丧未终而卒,年七十。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子颢、吁、颉、颂、愿、颒,皆有文。

愿字端良,博学好古。法秦、汉为词章,高雅精炼,朱熹特称重之。有小集七卷,尔雅翼二十卷。知鄂州,有治绩,以父故不敢入岳飞庙。一日,自念吾政善,姑往祠之,甫拜,遽卒于像前。人疑飞之憾不释云。

萧振

萧振字德起,温州平阳人。幼庄重,不好弄。稍长,能自谋学。尝奉父命董农役陇亩,手不释卷,其师谓其父曰:「此儿远大器也。」未冠,游郡庠,既冠,升太学。时有号「三贤」者,推振为首。登政和八年进士第,调信州仪曹。

时州郡奉神霄宫务侈靡,振不欲费财劳民,与守议不合。会方腊寇东南,距信尤近,守欲危振,檄振摄贵溪弋阳二邑。既而王师至衢,又檄振督军饷,振治办无阙。大将刘光世见而喜之,欲以军中俘馘授振为赏,振辞曰:「岂可不冒矢石而贪人之功乎!」诸邑盗未息,守复檄振如初。振悉意区处,许其自新,贼多降者。守以赃去,振独为办行,守愧谢之。

婺州兵曹功曹。时振妇翁许景衡给事中召,振祝之曰:「公至朝幸勿见荐。」景衡询其故,振曰:「今执政多私其亲,愿为时革弊。」景衡然之。

时盗贼所在猖獗,婺卒扬言欲叛以应贼,官吏震恐。振选诸邑土兵强勇者几千人,日习武以备,蓄异谋者稍惧。有一兵官素得军士心,守疑而罢之,群卒数百人被甲挺刃,斩仪门入。振闻即往,群卒皆罗拜呼曰:「某等屈抑,愿兵曹理之。」振使之言,厉色叱曰:「细事耳。车驾南巡,大兵咫尺,汝速死耶!可急释械,当为汝言。」众拜谢而去。郡守由是益相信,事悉与谋。尝议城守,振请以钱数万缗庸工板筑,未数月,城垒屹然,一毫无扰。任满归,告其亲曰:「家世业农,幸有田可力以奉甘旨,振不愿仕。」或荐于朝,授婺州教授,改秩,乞祠

以执政荐召对,敷奏数事,皆中时病,帝大喜,拜监察御史明年冬,以亲老乞补外,章七上,不许。面奏曰:「臣事亲之日短,事陛下之日长。」指心自誓:「今日之事父母,乃他日之事陛下也。」遂除提点浙西刑狱,寻召为宗正少卿,俄擢侍御史

振本赵鼎所荐,后因秦桧引入台,时刘大中与鼎不主和议,振遂劾大中以摇鼎。大中既出,振谓人曰:「如赵丞相不必论,盍自为去就。」鼎遂罢。

后振知绍兴府,改兵部,除徽猷阁待制、知湖州陛辞,奏曰:「国家讲和,恐失诸将心,宜遣使抚谕,示以朝廷息兵宽民意。虽两国通好,战御之备宜勿弛。」帝曰:「卿欲奉亲求便,岂不知朕有亲哉?」振曰:「臣之亲所系者一夫也,陛下之亲所系者天下也。陛下以天下为心,圣孝愈光矣。」帝叹其忠。将行,白桧曰:「宰相如一元气,不可有私,私则万物为之不生。」桧不悦。

振至州,桧欲取羡余,振遗桧书,谓:「财用在天下,如血气之在一身,移左以实右,则病矣。」桧属以私事,又不克尽从。以亲老乞祠提举太平观。后知台州。海寇势张,振至,克之。二十二年,以杨炜在狱供涉,镌徽猷待制,谪居池州

初,炜将上书,责李光秦桧议和。时振为侍御史,炜见振道书意,振然其言。及振知台州,而炜治邑有声,每大言无顾忌,振击节称善,遂荐炜改秩,又移书于桧从子秦昌时,俾同荐之。属吏密语振曰:「炜尝以书责李参政及太师,昌时义不当举,待制亦不可举。」振曰:「吾业已许之,岂可中辍。」遂因炜狱中供前事而贬。

明年,诏除敷文阁待制、知成都府安抚制置使。军储适阙,仓吏以窘告,振奏留对籴米八万斛以足军食,以其直归计所。总计者利在掊克,即先告桧,谓振唱为阙乏之语,风御史劾振要誉,复谪池阳。而总计者以谮得蜀帅,既而专用罗织掊克其民,民益思振。

桧死,语得闻,帝大感悟,亟遣振还成都,父老懽呼蜀道。振至,一切以宽治。或问其故,振曰:「承纵弛,革之当严,今继苛劾,非宽则民力瘁矣。」帝嘉振治行,谓宰臣沈该汤思退曰:「四川善政,前有胡世将,今有萧振。」进秩四等,加敷文阁学士。卒于成都府治,年七十二。振两为蜀守,威行惠孚,死之日,民无老稚,相与聚哭于道。遗表至,帝悼惜之,赙银五百两、绢五百匹,赠四官。

振好奖善类,端人正士多所交识,其间有卓然拔出者,迄为名臣。振居濒江,自父微时,见过客与掌渡者争,多溺死。振造大舟,佣工以济,人感其德,相与名其江为萧家渡云。有文集二十卷。子𫍯、忱。

论曰:何铸王次翁以下数人者,附丽秦桧,斥逐忠良,以饕富贵,而次翁尤为柔媚,故桧独怜之,其在位最久。孔子所谓鄙夫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此辈是已。铸能伸岳飞之枉,虽为可尚,然又为之使金而通问焉,盖堕其术而不悟者,桧之计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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