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钥字大防,明州鄞县人。隆兴元年,试南宫,有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策偶犯旧讳,知贡举洪遵奏,得旨以冠末等。投贽谢诸公,考官胡铨称之曰:「此翰林才也。」试教官,调温州教授,为敕令所删定官,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钥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则肃揖,其礼异矣,可钧敌乎?」
改宗正寺主簿,历太府、宗正寺丞,出知温州。属县乐清倡言方腊之变且复起,邑令捕数人归于郡。钥曰:「罪之则无可坐,纵之则惑民。」编隶其为首者,而驱其徒出境,民言遂定。堂帖问故,钥曰:「苏洵有言:『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丞相周必大心善之。
除考功郎兼礼部。吏铨并缘为奸,多所壅底。钥曰:「简要清通,尚书郎之选。」尽革去之。改国子司业,擢起居郎兼中书舍人。代言坦明,得制诰体,缴奏无所回避。禁中或私请,上曰:「楼舍人朕亦惮之,不如且已。」刑部言,天下狱案多所奏裁,中书之务不清,宜痛省之。钥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力论不可。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已而玉牒、圣政、会要书成,将进重华,又屡更日。钥言:「臣累岁随班,见陛下上寿重华宫,欢动宸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又奏:「圣政之书,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幸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全圣孝。」于是上感悟,进书成礼。
试中书舍人,俄兼直学士院。光宗内禅诏书,钥所草也,有云:「虽丧纪自行于宫中,而礼文难示于天下。」荐绅传诵之。迁给事中。乞正太祖东向之位,别立僖祖庙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庙而飨。从之。
朱熹以论事忤韩侂胄,除职与郡。钥言:「熹鸿儒硕学,陛下闵其耆老,当此隆寒,立讲不便,何如俾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不报。赵汝愚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少刚决耳。」及见其持论坚正,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宁宗受禅,侂胄以知合门事与闻传命,颇有弄权之渐,彭龟年力攻之。侂胄转一官,与在京宫观,龟年除待制,与郡。钥与林大中奏,乞留龟年于讲筵,或命侂胄以外祠。龟年竟去,钥迁为吏部尚书,以显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知婺州,移宁国府,罢,仍夺职。告老至再,许之。
侂胄尝副钥为馆伴,以钥不附己,深嗛之。侂胄诛,诏起钥为翰林学士,迁吏部尚书兼翰林侍讲。时钥年过七十,精敏绝人,词头下,立进草,院吏惊诧。入朝,陛楯旧班谛视钥曰:「久不见此官矣。」时和好未定,金求韩侂胄函首,钥曰:「和好待此而决,奸凶已毙之首,又何足恤。」诏从之。
赵汝愚之子崇宪奏雪父冤,钥乞正赵师召之罪,重蔡琏之诛,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以白诬谤。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同知,进参知政事。位两府者五年,累疏求去,除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进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嘉定六年薨,年七十七,赠少师,谥宣献。
大性少力学,尤习本朝典故。以父任入官,因参选,进艺祖庙谟百篇及公私利害百疏。又言:「元丰制,六察许言事,章惇为相始禁之,乞复旧制,以广言路。」从臣力荐之,命赴都堂审察,仅迁一秩,为湖北提刑司干官。未几,入为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丁母艰,服阕,进典故辨疑百篇,皆本朝故实,盖网罗百氏野史,订以日历、实录,核其正舛,率有据依,孝宗读而褒嘉之。
擢大理司直,迁敕令所删定官,添差通判楚州。郡守吴曦与都统刘超合议,欲撤城移他所,大性谓:「楚城实晋义乌间所筑,最坚,奈何以脆薄易坚厚乎?」持不可。台臣将劾其沮挠,不果。会从官送北客,朝命因俾廉访,具以实闻,遂罢戎帅,召大性除太府寺丞,迁大宗正丞兼仓部郎,寻改工部。
陈傅良以言事去国,彭龟年、黄度、杨方相继皆去。大性抗疏言:「朝廷清明,乃使言者无故而去,臣所甚惜也。数人之心,皆本爱君,知其爱君,任其去而不顾,恐端人正士之去者将不止此。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臣所以为之寒心也。」
孝宗崩,光宗疾,未能执丧。大性复上疏言:「今日之事,颠倒舛逆,况金使祭奠当引见于北宫素帷,不知是时犹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而不丧者,闻子皋将为成宰,遂为衰。成人曰:「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盖言成人畏子皋之来方为制服,其服乃子皋为之,非为兄也。若陛下必待使来然后执丧,则恐贻讥中外,岂特如成人而已哉。」迁军器少监,权司封郎,提举浙东常平,改浙东提刑兼知庆元府。召为吏部郎中,四迁为司农卿。明年,兼户部侍郎。
出知绍兴府,甫一岁,召为户部侍郎,升尚书。朝论将用兵,大性条陈利害,主不宜轻举之说,忤韩侂胄意,出知平江,移知福州,又移知江陵,充荆湖制置使。江陵当用兵后,残毁饥馑,继以疾疫,大性首议振贷,凡三十八万缗有奇。前官虚羡,凡十有四万五千缗,率蠲放不督,民流移新复业者,皆奏免征榷。边郡武爵,本以励士,冒滥滋众,大性劾两路戎司冒受逃亡付身,凡三千四百九十有七道,率缴上毁抹,左选为之一清。江陵旧使铜镪,钱重楮轻,民持赀入市,有终日不得一钱者。大性奏乞依襄、郢例通用铁钱,于是泉货流通,民始复业。除刑部尚书兼详定敕令,寻迁兵部。
开禧初,主太常寺簿,奏:「绍熙以来,礼书未经编次,岁月滋久,恐或散亡,乞下本寺修纂。」从之。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谓:「周惇颐、程颢、程颐为百代绝学之倡,乞定议赐谥。」其后惇颐谥元,颢谥纯,颐谥正,皆希夷发之。
徐应龙字允叔。淳熙二年第进士,调衡州法曹、湖南检法官。潭获劫盗,首谋者已系狱,妄指逸者为首,吏信之,及获逸盗,治之急,遂诬服。吏以成宪谳于宪司,应龙阅实其辞,谓:「首从不明,法当奏。」时周必大判潭州,提刑卢彦德不欲反其事,将置逸盗于死,应龙力与之辨。先是,彦德许应龙京削,至是怒曰:「君不欲出我门邪?」应龙曰:「以人命傅文字,所不忍也。」彦德不能夺,闻者多其有守,交荐之。
改秩,知瑞州高安县。吕祖俭言事忤韩侂胄,谪死高安,应龙为之经纪其丧,且为文诔之。有劝之避祸者,应龙曰:「吕君吾所敬,虽缘此获谴,亦所愿也。」朱熹贻书应龙曰:「高安之政,义风凛然。」主淮西机宜文字,知南恩州。
时金主徙汴,应龙言:「金人穷而南奔,将溢出而蹈吾之境。金亡,更生新敌,尤为可虑。」兼侍讲,言:「人主不能尽知天下人材,当责之宰相;宰相不能尽知天下人材,当采之公论。李吉甫为相,号称得人,而三人之荐,乃出于裴垍之疏。」
迁吏部侍郎,进刑部尚书兼侍读。应龙在讲筵,多指陈时政。一日读吴起为卒吮疽事,应龙奏:「起恤士卒如此,故能得其死力。今军将得以贿迁,专事掊克,未免多怨。」上惊曰:「债帅之风,今犹未除邪?」宰相史弥远闻而恶之,免侍读。未几,兼太子詹事。会景献太子薨,请老,上不许,徙吏部尚书。以焕章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嘉定十七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肃。
庄夏字子礼,泉州人。淳熙八年进士。庆元六年,大旱,诏求言。夏时知赣州兴国县,上封事曰:「君者阳也,臣者君之阴也。今威福下移,此阴胜也。积阴之极,阳气散乱而不收,其弊为火灾,为旱蝗。愿陛下体阳刚之德,使后宫戚里、内省黄门,思不出位,此抑阴助阳之术也。」
召为太学博士。言:「比年分藩持节,诏墨未干而改除,坐席未温而易地,一人而岁三易节,一岁而郡四易守,民力何由裕?」迁国子博士。召除吏部员外郎,迁军器监、太府少卿。出知漳州,为宗正少卿兼国史院编修官,寻权直学士院兼太子侍读。时流民来归,夏言:「荆襄、两淮多不耕之田,计口授地,贷以屋庐牛具。吾乘其始至,可以得其欲;彼幸其不死,可以忘其劳。兵民可合,屯田可成,此万世一时也。」
试中书舍人兼太子右庶子、左谕德,言:「今战守不成,而规模不定,则和好之说,得以乘间而入。今日之患,莫大于兵冗。乞行下将帅,令老弱自陈,得以子若弟姪若壻强壮及等者收刺之,代其名粮。」上曰:「兵卒子弟与召募百姓不同,卿言是也。」除兵部侍郎、焕章阁待制,与祠归。嘉定十年卒。
王阮字南卿,江州人。曾祖韶,神宗时,开熙河,擒木征;祖厚,继辟湟、鄯;父彦傅,靖康勤王:皆有功。阮少好学,尚气节。常自称将种,辞辩奋发,四坐莫能屈。尝谒袁州太守张栻,栻谓曰:「当今道在武夷,子盍往求之。」阮见朱熹于考亭,熹与语,大说之。登隆兴元年进士第。
临安蟠幽宅阻,面湖背海,膏腴沃野,足以休养生聚,其地利于休息。建康东南重镇,控制长江呼吸之间,上下千里,足以虎视吴、楚,应接梁、宋,其地利于进取。建炎、绍兴间,敌人乘胜长驱直捣,而我师亦甚惫也。上皇遵养时晦,不得与平,乃驻临安,所以为休息计也。已三十年来,阙者全,坏者修,弊者整,废者复,较以曩昔,倍万不侔。主上独见远览,举而措诸事业,非固以临安为不足居也。战守之形既分,动静进退之理异也。
古者立国,必有所恃,谋国之要,必负其所恃之地。秦有函谷,蜀有剑阁,魏有成皋,赵有井陉,燕有飞狐,而吴有长江,皆其所恃以为国也。今东南王气,钟在建业,长江千里,控扼所会,辍而弗顾,退守幽深之地,若将终身焉,如是而曰谋国,果得为善谋乎?且夫战者以地为本,湖山回环,孰与乎龙盘虎踞之雄?胥潮奔猛,孰与乎长江之险?今议者徒习吴、越之僻固,而不知秣陵之通达,是犹富人之财,不布于通都大邑,而匣金以守之,愚恐半夜之或失也。傥六飞顺动,中原在跬步间,况一建康耶?古人有言:「千里之行,起于足下。」人患不为尔。
调南康都昌主簿,以廉声闻,移永州教授。献书阙下,请罢吴、楚牧马之政,而积马于蜀茶马司,以省往来纲驿之费、岁时分牧之资,凡数千言。绍熙中,知濠州,请复曹玮方田,修种世衡射法,日讲守备,与边民亲访北境事宜。终阮在濠,金不敢南侵。改知抚州。
韩侂胄宿闻阮名,特命入奏,将诱以美官,夜遣密客诣阮,阮不答,私谓所亲曰:「吾闻公卿择士,士亦择公卿。刘歆、柳宗元失身匪人,为万世笑。今政自韩氏出,吾肯出其门哉?」陛对毕,拂衣出关。侂胄闻之大怒,批旨予祠。阮于是归隐庐山,尽弃人间事,从容觞咏而已。朱熹尝惜其才气术略过人,而留滞不偶云。嘉定元年卒。
质与张孝祥父子游,深见器重。孝祥为中书舍人,将荐质举制科,会去国不果。著论五十篇,言历代君臣治乱,谓之朴论。中绍兴三十年进士第,用大臣言,召试馆职,不就。明年,金主完颜亮南侵,御史中丞汪澈宣谕荆、襄,又明年,枢密使张浚都督江、淮,皆辟为属。入为太学正。
陛下即位以来,慨然起乘时有为之志,而陈康伯、叶义问、汪澈在廷,陛下皆不以为才,于是先逐义问,次逐澈,独徘徊康伯,难于进退,陛下意终鄙之,遂决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称陛下意,于是决用张浚,而浚又无成,于是决用汤思退。今思退专任国政,又且数月,臣度其终无益于陛下。
夫宰相之任一不称,则陛下之志一沮。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下以战,战不验;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陛下亦尝深察和、战、守之事乎?李牧在鴈门,法主于守,守乃有战。祖逖在河南,法主于战,战乃有和。羊祜在襄阳,法主于和,和乃有守。何至分而不使相合?
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规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则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来,陛下即委然有盟平凉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进,金不可入,陛下又蹇然有指鸿沟之意。使臣为陛下谋,会三者为一,天下乌有不治哉?
天子心知质忠,而忌者共谗质年少好异论,遂罢去。会虞允文宣抚川、陕,辟质偕行。一日令草檄契丹文,援毫立就,辞气激壮。允文起执其手曰:「景文天才也。」入为敕令所删定官,迁枢密院编修官。允文当国,孝宗命拟进谏官,允文以质鲠亮不回,且文学推重于时,可右正言。时中贵人用事,多畏惮质,阴沮之,出通判荆南府,改吉州,皆不行,奉祠山居,绝意禄仕。淳熙十五年卒。
孝宗即位,迁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史浩、黄祖舜荐游善词章,谙典故,召见,上曰:「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遂赐进士出身。入对,言:「陛下初即位,乃信诏令以示人之时,而官吏将帅一切玩习,宜取其尤沮格者,与众弃之。」
和议将成,游又以书白二府曰:「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驻跸临安出于权宜,形势不固,馈饷不便,海道逼近,凛然意外之忧。一和之后,盟誓已立,动有拘碍。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临安,如此则我得以暇时建都立国,彼不我疑。」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听,公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久之,通判夔州。
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吴璘子挺代掌兵,颇骄恣,倾财结士,屡以过误杀人,炎莫谁何。游请以玠子拱代挺。炎曰:「拱怯而寡谋,遇敌必败。」游曰:「使挺遇敌,安保其不败。就令有功,愈不可驾驭。」及挺子曦僭叛,游言始验。
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后累迁江西常平提举。江西水灾,奏:「拨义仓振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召还,给事中赵汝愚駮之,遂与祠。起知严州,过阙,陛辞,上谕曰:「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再召入见,上曰:「卿笔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除军器少监。
韩侂胄举恢复之谋,诸将偾军,边衅不已。朝廷寻悔,金人亦厌兵,乃遣韩元靓来使,而都督府亦再遣壮士遗敌书,然皆莫能得其要领。近臣荐信孺可使,自萧山丞召赴都,命以使事。信孺曰:「开衅自我,金人设问首谋,当何以答之?」侂胄矍然。假朝奉郎、枢密院检详文字,充枢密院参谋官,持督帅张岩书通问于金国元帅府。
至濠州,金帅纥石烈子仁止于狱中,露刃环守之,绝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于古无之,称藩、割地,则非臣子所忍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还耶?」信孺曰:「吾将命出国门时,已置生死度外矣。」
至汴,见金左丞相、都元帅完颜宗浩,出就传舍。宗浩使将命者来,坚持五说,且谓:「称藩、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仓卒割三镇,绍兴以太母故暂屈,今日顾可用为故事耶?此事不独小臣不敢言,行府亦不敢奏也。请面见丞相决之。」将命者引而前,宗浩方坐幄中,陈兵见之,云:「五事不从,兵南下矣。」信孺辩对不少诎。宗浩叱之曰:「前日兴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兴兵复雠,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为生灵也。」宗浩不能诘,授以报书曰:「和与战,俟再至决之。」
信孺还,诏侍从、两省、台谏官议所以复命。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岁币五万,遣信孺再往。时吴曦已诛,金人气颇索,然犹执初议。信孺曰:「本朝谓增币已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贻书诱吴曦,则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强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涟水。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亦有凤凰山之捷。若谓我不能下宿、寿,若围庐、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从其三,而犹不我听,不过再交兵耳。」
金人见信孺忠恳,乃曰:「割地之议姑寝,但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岁币外,别犒师可也。」信孺固执不许。宗浩计穷,遂密与定约。复命,再差充通谢国信所参谋官,奉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抵汴。宗浩变前说,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书来,有「诛戮禁锢」语。信孺不为动,将命曰:「此事非犒军钱可了。」别出事目。信孺曰:「岁币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谢钱。今得此求彼,吾有陨首而已。」将命曰:「不尔,丞相欲留公。」信孺曰:「留于此死,辱命亦死,不若死于此。」会蜀兵取散关,金人益疑。
信孺自春至秋,使金三往返,以口舌折强敌,金人计屈情见,然愤其不屈,议用弗就。已而王柟出使,定和议,增币、函首,皆前信孺所持不可者。柟白庙堂:「信孺辩折敌酋于彊愎未易告语之时,信孺当其难,柟当其易。柟每见,金人必问信孺安在,公论所推,虽敌人不能掩也。」乃诏信孺自便。
寻知韶州,累迁淮东转运判官兼提刑。知真州,即北山匮水筑石堤,袤二十里,人莫知其所为。后金人薄仪真,守将决水匮以退敌,城乃获全。山东初内附,信孺言:「豪杰不可以虚名驾驭,武夫不可以弱势弹压,宜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开幕山东,以主制客,以重驭轻,则可以包山东,固江北,而两河在吾目中矣。」坐责降三秩,再奉祠,稍复官。
韩侂胄以恢复起兵端,天子思继好息民,凡七遣使无成。续遣方信孺往,将有成说矣,坐白事忤侂胄得辠。欲再遣使,顾在廷无可者,近臣以柟荐,擢监登闻鼓院,假右司郎中,使持书北行。柟归白其母,母曰:「而祖以忠死国,故恩及子孙。汝其勉旃,毋以吾老为念。」乃拜命,疾驱抵敌所。
金将乌骨论等四人列坐,问:「韩侂胄贵显几年矣?」柟对:「已十余年,平章国事财二年耳。」又问:「今欲去此人可乎?」柟曰:「主上英断,去之何难。」四人相顾而笑。有完颜天宠者,袖出文书,云:「王柟虽持韩侂胄书,乃朝廷有旨遣其来元帅府议和,宜详议以报。」于是金人知侂胄已诛,和议遂决。
柟持金人牒归,求函侂胄首,以起居郎许奕为通谢使,柟为通谢所参谋官。柟自军前再还,议以侂胄首易淮、陕侵地,从之。柟奏:「和约之成,皆方信孺备尝险阻再三将命之功,臣因人成事,乞录信孺功而蠲其过。」朝论以柟不掩人扬己多之。守军器少监,知楚州,累官至太府卿。告归,以右文殿修撰知太平州,加集英殿修撰,致仕。卒,赠宝章阁待制。
论曰:楼钥浑厚正大,李大性直言不愧其先,任希夷请谥先儒,徐应龙在经筵多所裨益,庄夏、王阮、王质皆负其有为之才,卒奉祠去国。陆游学广而望隆,晚为韩侂胄著堂记,君子惜之,抑春秋责贤者备也。方信孺年少奉使,而以意气折金人。王柟北归,请录信孺之功,长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