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本紀第四 恭閔帝^號

恭閔惠皇帝^主諱允炆^名，太祖^號孫，懿文太子^主第二子也。母妃呂氏^名。帝生穎慧好學，性至孝。年十四，侍懿文太子^主疾，晝夜不暫離。更二年，太子^主薨^葬，居喪^礼毀瘠。太祖^號撫之曰：「而誠純孝，顧不念我乎。」洪武二十五年[1392]九月，立為皇太孫^主。二十九年，重定諸王見東宮^词儀制，朝見後於內殿行家人禮，以諸王皆尊屬也。初，太祖^號命太子^主省決章奏，太子^主性仁厚，於刑獄^法多所減省。至是以命太孫^亲，太孫^亲亦復佐以寬大。嘗請於太祖^號，遍考禮經^作，叅之歷朝刑法，改定洪武律^作畸重者七十三條，天下莫不頌德焉。

三十一年閏五月，太祖^號崩^葬。辛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為建文元年[1399]。是日，葬高皇帝^號於孝陵。詔行三年喪。羣臣請以日易月。帝曰：「朕非效古人亮陰不言也。朝則麻冕裳，退則齊衰^礼杖絰，食則饘粥，郊社宗廟^礼如常禮。」遂命定儀以進。丙申，詔文臣五品以上及州縣官各舉所知，非其人者坐之。六月，省并州縣^地，革冗員。兵部侍郎^文齊泰^名為本部尚書^文，翰林院修撰^文黃子澄^名為太常卿^文，同叅軍國事^名。秋七月，召漢中府^地教授^仕方孝孺^名為翰林院侍講^文。詔行寬政，赦有罪，蠲逋賦。八月，周王^主橚有罪，廢為庶人，徙雲南^地。詔興州^地、營州^地、開平諸衞軍全家在伍者，免一人。天下衞所軍單丁者，放為民。九月，雲南^地總兵官^武西平侯^主沐春^名卒於軍，左副將^武何福^名代領其衆。冬十一月，工部侍郎^文張昺^名為北平布政使^文，謝貴^名、張信^名掌北平都指揮使司^地，察燕陰事。詔求直言，舉山林才德之士。十二月癸卯，何福^名破斬刀幹孟，麓川^地平。是月，賜天下明年田租之半，釋黥軍及囚徒還鄉里。是年，暹羅^政、占城^政入貢。

建文元年[1399]春正月癸酉，受朝，不舉樂。庚辰，大祀^葬天地於南郊，奉太祖^號配。修太祖實錄^作。二月，追尊^礼皇考^礼曰孝康皇帝^號，廟號^礼興宗^號，妣常氏曰孝康皇后^主。尊母妃呂氏^名曰皇太后^主，冊妃馬氏^名為皇后^主。封弟允熥^名為吳王^主，允熞^名衡王^主，允熙^名徐王^主。立皇長子文奎^名為皇太子^主。詔告天下，舉遺賢。賜民高年米肉絮帛，鰥寡孤獨廢疾^法者官為牧養。重農桑，興學校，考察官^文吏，振罹災貧民，旌節孝，瘞暴骨，蠲荒田租。衞所軍戶^军絕者除勿勾。詔諸王毋得節制^武文武吏^军士，更定內外大小官制。三月，釋奠^礼於先師孔^名子。罷天下諸司不急務。都督^武宋忠^名、徐凱^名、耿瓛^名帥兵屯開平、臨清^地、山海關^地。調北平、永清^地二衞軍於彰德^地、順德^地。侍郎^文暴昭^名、夏原吉^名等二十四人充採訪使^文，分巡天下。甲午，京師地震^异，求直言。夏四月，湘王^主柏自焚死。齊王^主榑、代王^主桂有罪，廢為庶人。遣燕王^主世子^名高熾^名及其弟高煦^名、高燧^名還北平。六月，岷王^主楩有罪，廢為庶人，徙漳州^地。己酉，燕山^地護衞百戶倪諒^名上變，燕旗校於諒等伏誅。詔讓燕王^主棣，逮王府官^文僚。北平都指揮張信^名叛附於燕。秋七月癸酉，燕王^主棣舉兵反，殺布政使^文張昺^名、都司謝貴^名。長史^文葛誠^名、指揮盧振^名、教授^仕余逢辰^名死之。叅政郭資^名、副使墨麟^名、僉事^文呂震^名等降於燕。指揮馬宣^名走薊州^地，俞瑱走居庸。宋忠^名趨北平，聞變退保懷來。通州^地、遵化^地、密雲相繼降燕。丙子，燕兵陷薊州^地，馬宣^名戰死^葬。己卯，燕兵陷居庸關^地。甲申，陷懷來，宋忠^名、俞瑱被執死，都指揮彭聚^名、孫泰^名力戰死^葬，永平^地指揮郭亮^名等叛降燕。壬辰，谷王^主橞自宣府^地奔京師。長興侯^主耿炳文^名為征虜大將軍^武，駙馬都尉^武李堅、都督^武甯忠為左、右副將軍^武，帥師討燕。祭告天地宗廟社稷^词，削燕屬籍。詔曰：「邦家不造，骨肉周親屢謀僭逆。去年，周庶人橚僭為不軌，辭連燕、齊、湘三王。朕以親親故，止正橚罪。今年齊王^主榑謀逆，又與棣^名、柏同謀，柏伏罪自焚死，榑已廢為庶人。朕以棣於親最近，未忍窮治其事。今乃稱兵搆亂，圖危宗社^礼，獲罪天地祖宗^亲，義不容赦。是用簡發大兵，往致厥罰。咨爾中外臣民軍士，各懷忠守義，與國同心，掃茲逆氛，永安^地至治。」尋命安陸侯^主吳傑^名，江陰侯^主吳高^名，都督^武耿瓛^名，都指揮盛庸^名、潘忠^名、楊松^名、顧成^名、徐凱^名、李友、陳暉^名、平安^名，分道竝進。置平燕布政使司^衙於真定^地，尚書^文暴昭^名掌司事^文。八月己酉，耿炳文^名兵次真定^地，徐凱^名屯河間，潘忠^名、楊松^名屯鄚州^地。壬子，燕兵陷雄縣^地，潘忠^名、楊松^名戰於月漾橋，被執。鄚州^地陷。壬戌，耿炳文^名及燕兵戰於滹沱河^地北，敗績，李堅、甯忠、顧成^名被執，炳文^名退保真定^地。燕兵攻之不克，引去。召遼王^主植、寧王^主權歸京師，權不至，詔削護衞。丁卯，曹國公^主李景隆^名為征虜大將軍^武，代耿炳文^名。九月戊辰，吳高^名、耿瓛^名、楊文帥遼東^地兵，圍永平^地。戊寅，景隆^名兵次河^地間，燕兵援永平^地，吳高^名退保山海關^地。冬十月，燕兵自劉家口間道襲陷大寧^地，守將朱鑑^名死之。總兵官^武劉真、都督^武陳亨^名援大寧^地，亨叛降燕。燕以寧王^主權及朶顏^政三衞卒歸北平。辛亥，李景隆^名圍北平，燕兵還救。十一月辛未，李景隆^名及燕兵戰於鄭村壩^地，敗績，奔德州^地，諸軍盡潰。燕王^主棣再上書於朝。帝為罷齊泰^名、黃子澄^名官，仍畱京師。

二年春正月丙寅朔，詔天下來朝官勿賀。丁卯，釋奠^礼於先師孔^名子。二月，燕兵陷蔚州^地，進攻大同^地。李景隆^名自德州^地赴援，燕兵還北平。保定^地知府^文雒僉叛降燕。甲子，復以都察院^衙為御史府^衙。均江、浙田賦。詔曰：「國家有惟正^名之供，江、浙賦獨重，而蘇、松官田悉準私稅，用懲一時，豈可為定則。今悉與減免，畝毋踰一斗。蘇、松人仍得官戶部^衙。」三月丙寅朔，日有食之。賜胡廣^名等進士^仕及第^仕、出身有差。夏四月己未，李景隆^名及燕兵戰於白溝河^地，敗之。明日復戰，敗績，都督^武瞿能^名、越巂侯^主俞淵^名、指揮滕聚等皆戰死^葬，景隆^名奔德州^地。五月辛未，奔濟南^地。燕兵陷德州^地，遂攻濟南^地。庚辰，景隆^名敗績於城下，南走。叅政鐵鉉^名、都督^武盛庸^名悉力禦之。六月己酉，遣尚寶^文丞李得成^名諭燕罷兵^军。秋八月癸巳，承天門災，詔求直言。戊申，盛庸^名、鐵鉉^名擊敗燕兵，濟南^地圍解，復德州^地。九月，詔錄洪武中功臣罪廢者後。辛未，封盛庸^名歷城侯^主，擢鐵鉉^名山東布政使^文，叅贊軍務^文，尋進兵部尚書^文。以庸為平燕將軍^武，都督^武陳暉^名、平安^名副之。庸屯德州^地，平安^名及吳傑^名屯定州^地，徐凱^名屯滄州^地。冬十月，召李景隆^名還，赦不誅。庚申，燕兵襲滄州^地，徐凱^名被執。十二月甲午，燕兵犯濟寧^地，薄東昌^地。乙卯，盛庸^名擊敗之，斬其將張玉^名。丙辰，復戰，又敗之，燕兵走館陶^地。庸軍勢大振，檄諸屯軍^军合擊燕，絕其歸路。

三年春正月辛酉朔，凝命神寶成，告天地宗廟^礼，御奉天殿受朝賀^礼。乙丑，吳傑^名、平安^名邀擊燕兵於深州^地，不利。辛未，大祀^葬天地於南郊。丁丑，享太廟，告東昌^地捷。復齊泰^名、黃子澄^名官。三月辛巳，盛庸^名敗燕兵於夾河，斬其將譚淵^名。再戰不利，都指揮莊得^名、楚智^名等力戰死^葬。壬午，復戰，敗績，庸走德州^地。丁亥，都督^武何福^名援德州^地。癸巳，貶齊泰^名、黃子澄^名，諭燕罷兵^军。閏月己亥，吳傑^名、平安^名及燕戰於藁城^地，敗績，還保真定^地。燕兵掠真定^地、順德^地、廣平、大名。棣上書請召還諸將息兵，遣大理少卿^文薛嵓^名報之。是月，禮制^作成，頒行天下。夏五月甲寅，盛庸^名以兵扼燕餉道，不克。棣復遣使上書，下其使於獄。六月壬申，燕將李遠^名寇沛縣^地，焚糧艘。壬午，都督^武袁宇^名邀擊之，敗績。秋七月己丑，燕兵掠彰德^地。丁酉，平安^名自真定^地攻北平。壬寅，大同^地守將房昭帥兵由紫荊關^地趨保定^地，駐易州^地西水寨^地。九月甲辰，平安^名及燕將劉江戰於北平，敗績，還保真定^地。冬十月丁巳，真定^地諸將遣兵援房昭，及燕王^主戰於齊眉山^地，敗績。十一月壬辰，遼東^地總兵官^武楊文攻永平^地，及劉江戰於昌黎^地，敗績。己亥，平安^名敗燕將李彬^名於楊村^地。十二月癸亥，燕兵焚真定^地軍儲。詔中官^文奉使^仕侵暴吏民者，所在有司繫治。是月，駙馬都尉^武梅殷^名鎮淮安^地。太祖實錄^作成。

四年春正月甲申，召故周王^主橚於蒙化^地，居之京師。燕兵連陷東阿^地、東平^地、汶上^地、兗州^地、濟陽^地，東平^地吏目^文鄭華^名，濟陽^地教諭^仕王省^名皆死之。甲申，魏國公^主徐輝祖^名帥師援山東。燕兵陷沛縣^地，知縣^文顏伯瑋^名、主簿^文唐子清^名、典史^文黃謙^名死之。癸丑，薄徐州^地。二月甲寅，都督^武何福^名及陳暉^名、平安^名軍濟寧^地，盛庸^名軍淮上。己卯，更定品官勳階。三月，燕兵攻宿州^地，平安^名追及於肥河^地，斬其將王真，遇伏敗績，宿州^地陷。夏四月丁卯，何福^名、平安^名敗燕兵於小河，斬其將陳文^名。甲戌，徐輝祖^名等敗燕兵於齊眉山^地，斬其將李斌^名，燕兵懼，謀北歸。會帝聞訛言，謂燕兵已北，召輝祖^名還，何福^名軍亦孤。庚辰，諸將及燕兵大戰於靈璧^地，敗績，陳暉^名、平安^名、禮部侍郎^文陳性善^名、大理寺卿^文彭與明^名皆被執。五月癸未，楊文帥遼東^地兵赴濟南^地，潰於直沽^地。己丑，盛庸^名軍潰於淮上，燕兵渡淮，趨揚州^地。指揮王禮等叛降燕，御史^文王彬^名、指揮崇剛^名死之。辛丑，燕兵至六合^地，諸軍迎戰，敗績。壬寅，詔天下勤王，遣御史大夫^文練子寧^名、侍郎^文黃觀^名、修撰^文王叔英^名分道徵兵。召齊泰^名、黃子澄^名還。蘇州^地知府^文姚善^名、寧波知府^文王璡^名、徽州^地知府^文陳彥回^名、樂平^地知縣^文張彥方^名各起兵入衞。甲辰，遣慶成郡主^主如燕師，議割地罷兵^军。六月癸丑，盛庸^名帥舟師^军敗燕兵於浦子口，復戰不利。都督僉事^文陳瑄^名以舟師^军叛附於燕。乙卯，燕兵渡江，盛庸^名戰於高資港，敗績。戊午，鎮江^地守將童俊^名叛降燕。庚申，燕兵至龍潭^名。辛酉，命諸王分守^营都城，遣李景隆^名及兵部尚書^文茹瑺^名、都督^武王佐^名如燕軍，申前約。壬戌，復遣谷王^主橞、安王^主楹往，皆不聽。甲子，遣使齎蠟書四出，促勤王兵。乙丑，燕兵犯金川^名門，左都督^武徐增壽^名謀內應，伏誅。谷王^主橞及李景隆^名叛，納燕兵，都城陷。宮中火起，帝不知所終。燕王^主遣中使出帝^主后屍於火中，越八日，壬申葬之。

或云帝由地道出亡。正統五年[1440]，有僧自雲南^地至廣西^地，詭稱建文皇帝^號。思恩^地知府^文岑瑛聞於朝。按問^法，乃鈞州^地人楊行祥，年已九十餘，下獄，閱四月死。同謀僧十二人，皆戍遼東^地。自後，滇、黔、巴、蜀間，相傳有帝為僧時往來跡。正德、萬曆、崇禎間，諸臣請續封帝後，及加廟諡，皆下部議，不果行。大清乾隆元年[1736]，詔廷臣^名集議，追諡曰恭閔惠皇帝^號。

贊曰：惠帝^號天資仁厚。踐阼之初，親賢好學，召用方孝孺^名等。典章制度，銳意復古。嘗因病晏朝，尹昌隆^名進諫，即深自引咎，宣其疏於中外。又除軍衞單丁，減蘇、松重賦，皆惠民之大者。乃革命而後，紀年復稱^仕洪武，嗣是子孫臣庶以紀載為嫌，草野傳疑，不無訛謬。更越聖朝，得經論定，尊名壹惠，君德用彰，懿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