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八十一 列傳作第六十九
徐溥名 丘濬名 劉健名 謝遷名 李東陽名 王鏊名 劉忠名
徐溥名
徐溥名，字時用，宜興地人。祖鑑，瓊州地知府文，有惠政。溥，景泰五年[1454]進士仕及第仕。授編修文。憲宗初，擢左庶子文，再遷太常卿文兼學士文。成化十五年[1479]拜禮部右侍郎文，尋轉左，久之改吏部衙。孝宗號嗣位，兼文淵閣大學士文，參預機務。旋進禮部尚書文。弘治五年[1492]，劉吉名罷，溥為首輔，屢加少傅文、太子太傅文。溥承劉吉名恣睢之後，鎮以安靜，務守成法，與同列劉健名、李東陽名、謝遷名等協心輔治，事有不可，輒共爭之。欽天監衙革職監正武李華為昌國公主張巒名擇葬地，中旨復官。溥等言：「即位以來，未嘗有內降。倖門一開，末流安底。臣等不敢奉詔。」八年，太皇太后主召崇王主來朝，溥等與尚書文倪岳名諫，帝為請乃已。占城政奏安南政侵擾，帝欲遣大臣往解。溥等言：「外國相文侵，有司檄諭之足矣，無勞遣使。萬一抗令，則虧損國體，問罪興師，後患滋大名。」於是罷不遣。是年十二月，詔撰三清樂章。溥等言：「天至尊無對。漢祀五帝词，儒者猶非之，況三清乃道家妄說耳。一天之上，安得有三大帝號。且以周柱下史文李耳當其一，以人鬼列天神，矯誣甚矣。郊祀樂章皆太祖號所親製，今使製為時俗詞曲以享神明，褻瀆尤甚。臣等誦讀儒書，邪說俚曲素所不習，不敢以非道事陛下主。國家設文淵名閣，命學士文居之，誠欲其謨謀政事，講論經史，培養本原，匡弼闕失，非欲其阿諛順旨，惟言莫違也。今經筵礼早休，日講久曠，異端乘間而入。此皆臣等無狀，不足以啟聖心，保初政。憂愧之至，無以自容。數月以來，奉中旨處分未當者封還，執奏至再至三。願陛下主曲賜聽從，俾臣等竭駑鈍，少有裨益，非但樂章一事而已。」奏入，帝嘉納之。帝自八年後，視朝礼漸晏，溥等屢以為言。中官文李廣名以燒鍊齋醮寵。十年二月，溥等上疏極論曰：「舊制，內殿日再進奏，事重者不時上聞，又常面召儒臣，咨訪政事。今奏事日止一次，朝參礼之外，不得一望天顏名。章奏批答不時斷決，或稽留數月，或竟不施行。事多壅滯，有妨政體。經筵礼進講，每歲不過數日，正士疎遠，邪說得行。近聞有以齋醮修鍊之說進者。宋徽宗名崇道名教，科儀符籙最盛，卒至乘輿播遷。金石之藥，性多酷烈。唐憲宗號信柳泌名以殞身，其禍可鑒。今龍虎山地上清宮、神樂觀衙、祖師殿及內府军番經廠皆焚燬無餘，彼如有靈，何不自保。天厭其穢，亦已明甚。陛下主若親近儒臣，明正道，行仁政，福祥善慶，不召自至，何假妖妄之說哉！自古奸人蠱惑君心者，必以太平無事為言。唐臣李絳名有云：『憂先於事，可以無憂。事至而憂，無益於事。』今承平日久，溺於晏安。目前視之，雖若無事，然工役繁興，科斂百出，士馬罷敝，閭閻困窮，愁歎之聲上干和氣，致熒惑天失度，太陽無光，天鳴异地震异，草木興妖，四方奏報殆無虛月，將來之患灼然可憂。陛下主高居九重，言官皆畏罪緘默。臣等若復不言，誰肯為陛下主言者。」帝感其言。三月甲子，御文華名殿，召見溥及劉健名、李東陽名、謝遷名，授以諸司題奏曰：「與先生輩議。」溥等擬旨上，帝應手改定。事端多者，健請出外詳閱。帝曰：「盍就此面議。」既畢，賜茶而退。自成名化間，憲宗號召對彭時名、商輅名後，至此始再見，舉朝詡為盛事。然終溥在位，亦止此一召名而已。尋以災異求言，廷臣名所上封事，經月不報，而言官論救何鼎名忤旨待罪者久，溥等皆以為言。於是悉下諸章，而罷諸言官弗問。溥時年七十，引年求退。不許，詔風雨寒暑免朝參礼。十一年，皇太子主出閤，加少師文兼太子太師文，進華蓋殿大學士文。以目疾病乞歸。帝眷留，久之乃許，恩賚有加。踰年卒，贈太師文，諡文靖名。溥性凝重有度，在內閣衙十二年，從容輔導。人有過悞，輒為掩覆，曰：「天生才甚難，不忍以微瑕棄也。」屢遇大獄及逮繫言官，委曲調劑。孝宗號仁厚，多納溥等所言，天下陰受其福。嘗曰：「祖宗亲法度所以惠元元者備矣，患不能守耳。」卒無所更置。性至孝，嘗再廬墓葬。自奉甚薄，好施予。置義田八百地畝贍宗族亲，請籍記於官，以垂永久，帝為復其徭役。
丘濬名
丘濬名，字仲深名，瓊山地人。幼孤，母李氏名教之讀書，過目成誦。家貧無書，嘗走數百里借書，必得乃已。舉鄉試第一，景泰五年[1454]成進士仕。改庶吉士文，授編修文。濬既官翰林，見聞益廣，尤熟國家典故，以經濟自負。成化元年[1465]，兩廣用兵，濬奏記大學士文李賢名，指陳形勢，纚纚數千言。賢善其計，聞之帝，命錄示總兵官武趙輔名、巡撫都御史文韓雍名。雍等破賊，雖不盡用其策，而濬以此名重公卿間。秩滿，進侍講文。與修英宗實錄作，進侍講學士文。續通鑑綱目作成，擢學士文，遷國子祭酒文。時經生文尚險怪，濬主南畿鄉試，分考會試皆痛抑之名。及是，課國學生文尤諄切告誡，返文體於正。尋進禮部右侍郎文，掌祭酒文事。濬以真德秀名大學衍義作於治國平天下條目未具，乃博採羣書補之。孝宗號嗣位，表上其書，帝稱善，賚金幣，命所司刊行。特進文禮部尚書文，掌詹事府事文。修憲宗實錄作，充副總裁文。弘治四年[1491]，書成，加太子太保文，尋命兼文淵閣大學士文參預機務。尚書文入內閣衙者自濬始，時年七十一矣。濬以衍義補作所載皆可見之行事，請摘其要者奏聞，下內閣衙議行之。帝報可。明年，濬上言：「臣見成化時彗星天三見，徧掃三垣天，地五六百震。邇者彗星天見天津，地震异天鳴异無虛日，異鳥然三鳴於禁中。春秋作二百四十年，書彗孛者三，地震异者五，飛禽者三。今乃屢見於二十年之間，甚可畏也。願陛下主體上天之仁愛，念祖名宗之艱難，正身清心以立本而應務，謹好尚不惑於異端，節財用不至於耗國，公任使不失於偏聽，禁私謁礼，明義理，慎儉德，勤政務，則承風希寵、左道亂政之徒自不敢肆其奸，而天災弭矣。」因列時弊二十二事。帝納之。六年以目疾病免朝參礼。濬在位，嘗以寬大啟上心，忠厚變士習。顧性褊隘，嘗與劉健名議事不合，至投冠於地。言官建白不當意，輒面折之。與王恕名不相得，至不交一言。六年大計羣吏，恕所奏罷二千人。濬請未及三載者復任，非貪暴有顯跡者勿斥，留九十人。恕爭之不得，求去。太醫院判文劉文名泰嘗往來濬家，以失職訐恕，恕疑文泰受濬指，而言者譁然，言疏稿作出濬手。恕竟坐罷，人以是大不直濬。給事中文毛珵名，御史文宋悳、周津等交章劾濬不可居相名位，帝不問。踰年，加少保文。八年卒，年七十六。贈太傅文，謚文莊。濬廉介，所居邸第極湫隘，四十年不易。性嗜學，既老，右目失明，猶披覽不輟。議論好矯激，聞者駭愕。至修英宗實錄作，有言于謙名之死當以不軌書者。濬曰：「己巳之變，微于公社稷礼危矣。事久論定，誣不可不白。」其持正又如此。正德中，以巡按御史文言賜祠於鄉，曰「景賢名」。
劉健名
劉健名，字希賢名，洛陽地人。父亮，三原地教諭仕，有學行。健少端重，與同邑閻禹錫名、白良輔名遊，得河東薛瑄名之傳。舉天順四年[1460]進士仕，改庶吉士文，授編修文。謝交遊，鍵戶讀書，人以木強目之。然練習典故，有經濟志。成化初，修英宗實錄作，起之憂中，固辭，不許。書成，進修撰文，三遷至少詹事文，充東宮講官文，受知於孝宗號。既即位，進禮部右侍郎文兼翰林學士文，入內閣衙參預機務。弘治四年[1491]進尚書文兼文淵閣大學士文，累加太子太保文，改武英殿处。十一年春，進少傅兼太子太傅文，代徐溥名為首輔。健學名問深粹，正色敢言，以身任天下之重。清寧宮災，太監李廣名有罪自殺。健與同列李東陽名、謝遷名疏言：「古帝王未有不遇災而懼者。向來奸佞熒惑天聖聽，賄賂公行武，賞罰失當，災異之積，正此之由。今幸元惡殄喪，聖心開悟，而餘慝未除，宿弊未革。伏願奮發勵精名，進賢地黜姦，明示賞罰。凡所當行，斷在不疑，毋更因循，以貽後悔。」帝方嘉納其言，而廣黨蔡昭等旋取旨予廣祭葬、祠額。健等力諫，僅寢祠額。南北言官指陳時政，頻有所論劾，一切皆不問。國子主生江瑢劾健、東陽地杜抑言路。帝慰留健、東陽地，而下瑢於獄，二人力救得釋。十三年四月，大同地告警，京師戒嚴军。兵部請甄別京營军諸將，帝召健及東陽地、遷至平臺衙面議去留。乃去遂安伯主陳韶名等三人，而召鎮遠侯主顧溥名督團營军。時帝視朝礼頗晏，健等以為言，頷之而已。十四年秋，帝以軍興缺餉，屢下廷議。健等言：「天下之財，其生有限。今光祿歲供增數十倍，諸方織作務為新巧，齋醮日費鉅萬。太倉地所儲不足餉戰士营，而內府军取入動四五十萬。宗藩、貴戚之求土田奪鹽利者，亦數千萬計。土木日興，科斂不已。傳奉冗官之俸薪，內府军工匠之餼廩，歲增月積，無有窮期，財安得不匱。今陝西地、遼東地邊患方殷，湖廣地、貴州地軍旅繼動，不知何以應之。望陛下主絕無益之費，躬行節儉，為中外倡，而令羣臣得畢獻其誠，講求革弊之策，天下幸甚。」明年四月，以災異陳勤朝講、節財用、罷齋醮、公賞罰數事。及冬，南京地、鳳陽地大水，廷臣名多上言時務，久之不下。健等因極陳怠政之失，請勤聽斷以振紀綱名，帝皆嘉納。大明會典作成，加少師文兼太子太師文、吏部尚書文、華蓋殿大學士文。與東陽地、遷同賜蟒衣。閣臣賜蟒自健等始。帝孝事兩宮太后主甚謹，而兩宮皆好佛、老。先是，清寧宮成，命灌頂國師文設壇慶讚，又遣中官文齎真武像，建醮武當山地，使使詣泰山地進神袍，或白晝散燈市上。帝重違太后主意，曲從之，而健等諫甚力。十五年六月詔擬釋迦啞塔像讚，十七年二月詔建延壽塔朝陽地門外，除道士杜永祺名等五人為真人，皆以健等力諫得寢。是年夏，小王子謀犯大同地，帝召見閣臣。健請簡京營军大帥武，因言京軍怯不任戰，請自今罷其役作以養銳氣。帝然之。退復條上防邊事宜，悉報允。未幾，邊警狎至，帝惑中官文苗逵言銳欲出師。健與東陽地、遷委曲阻之，帝意猶未回。兵部尚書文劉大夏名亦言京軍不可動，乃止。帝自十三年召對健等後，閣臣希得進見。及是在位久，益明習政事，數召見大臣，欲以次革煩苛，除宿弊。嘗論及理財，東陽地極言鹽政文弊壞，由陳乞者衆，因而私販數倍。健進曰：「太祖號時茶法始行，駙馬主歐陽倫名以私販坐死，高皇后主不能救。如倫事，孰敢為陛下主言者。」帝曰：「非不敢言，不肯言耳。」遂詔戶部衙覈利弊，具議以聞。當是時，健等三人同心輔政，竭情盡慮，知無不言。初或有從有不從，既乃益見信，所奏請無不納，呼為先生而不名。每進見，帝輒屏左右。左右間從屏間竊聽，但聞帝數數稱善。諸進退文武大臣，釐飭屯田军、鹽、馬諸政，健翊贊為多。未幾，帝疾大漸，召健等入乾清宮处。帝力疾起坐，自敘即位始末甚詳，令近侍書之。已，執健手曰：「先生輩輔導良苦。東宮衙聰明，但年尚幼，好逸樂，先生輩常勸之讀書，輔為賢主。」健等欷歔頓首受命而出。翌日帝崩葬。
武宗號嗣位，健等釐諸弊政，凡孝宗號所欲興罷者悉以遺詔行之。劉瑾名者，東宮衙舊豎也，與馬永名成、谷大用名、魏彬名、張永名、丘聚、高鳳、羅祥等八人俱用事，時謂之「八黨」，日導帝遊戲，詔條率沮格不舉。京師淫雨自六月至八月。健等乃上言：「陛下主登極礼詔出，中外歡呼，想望太平。今兩月矣，未聞汰冗員幾何，省冗費幾何。詔書所載，徒為空文。此陰陽所以失調，雨暘所以不若也。如監局衙、倉庫、城門及四方守備武內臣增置數倍，朝廷養軍匠武費鉅萬計，僅足供其役使，寧可不汰。文武臣曠職僨事、虛糜廩祿者，寧可不黜。畫史、工匠濫授官職者多至數百人，寧可不罷。內承運庫衙累歲支銀數百餘萬，初無文簿，司鑰庫衙貯錢數百萬，未知有無，寧可不勾校。至如縱內苑珍禽奇獸，放遣先朝宮人，皆新政所當先，而陛下主悉牽制不行，何以慰四海之望。」帝雖溫詔答之，而左右宦豎日恣，增益且日衆。享祀郊廟，帶刀被甲擁駕後。內府军諸監局衙僉書文多者至百數十人，光祿日供驟益數倍。健等極陳其弊，請勤政、講學，報聞而已。正德元年[1506]二月，帝從尚書文韓文名言，畿甸皇莊令有司徵課，而每莊仍留宦官文一人、校尉武十人。健等言「皇莊既以進奉兩宮，自宜悉委有司，不當仍主以私人，反失朝廷尊親之意」，因備言內臣管莊擾民。不省。吏、戶、兵三部及都察院衙各有疏爭職掌為近習所撓。健等擬旨，上不從，令再擬。健等力諫，謂：「奸商譚景清名之沮壞鹽政文，北征將士之無功名授官，武臣神英名之負罪玩法，御用監衙書篆之濫收考較，皆以一二人私恩，壞百年定制。況今政令維新名，而地震异天鳴异，白虹貫日词，恒星晝見，太陽無光。內賊縱橫，外寇猖獗，財匱民窮，怨謗交作。而中外臣僕方且乘機作奸，排忠直猶仇讐，保奸回如骨肉。日復一日，愈甚於前，禍變之來恐當不遠。臣等受知先帝主，叨任腹心。邇者旨從中下，略不與聞。有所擬議，竟從改易。似此之類，不可悉舉。若復顧惜身家，共為阿順，則罔上悞國，死有餘辜词。所擬四疏，不敢更易，謹以原擬封進。」不報。居數日，又言：「臣等遭逢先帝主，臨終顧命，惓惓以陛下主為託，痛心刻骨，誓以死報。即位詔書，天下延頸，而朝令夕改，迄無寧日。百官庶府，倣傚成風，非惟廢格不行，抑且變易殆盡。建言者以為多言，幹事者以為生事，累章執奏謂之瀆擾，釐剔弊政謂之紛更；憂在於民生國計，則若罔聞知，事涉於近幸貴戚，則牢不可破。臣等心知不可，義當盡言。比為鹽法、賞功諸事，極陳利害，拱俟數日，未蒙批答。若以臣等言是，宜賜施行，所言如非，即當斥責。乃留中不報，視之若無。政出多門，咎歸臣等。宋儒朱子有言『一日立乎其位，則一日業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則不敢一日立乎其位』。若冒顧命之名而不盡輔導之實，既負先帝主，又負陛下主，天下後世其謂臣何。伏乞聖明矜察，特賜退休。」帝優旨慰留之，疏仍不下。越五日，健等復上疏，歷數政令十失，指斥貴戚、近倖尤切。因再申前請。帝不得已，始下前疏，命所司詳議。健知志終不行，首上章节乞骸骨词，李東陽名、謝遷名繼之名，帝皆不許。既而所司議上，一如健名等指。帝勉從之，由是諸失利者咸切齒。六月庚午復上言：「近日以來，免朝太多，奏事漸晚，遊戲漸廣，經筵礼日講直命停止。臣等愚昧，不知陛下主宮中復有何事急於此者。夫濫賞妄費非所以崇儉名德，彈射釣獵非所以養仁心，鷹犬狐兔田野之物不可育名於朝廷，弓矢甲冑戰鬬之象不可施於宮禁。今聖學久曠，正人不親，直言不聞，不情不達，而此數者雜交於前，臣不勝憂懼。」帝曰：「朕聞帝王不能無過，貴改過。卿等言是，朕當行之。」健等乃錄廷臣名所陳時政切要者，請置坐隅朝夕省覽：曰無單騎馳驅，輕出宮禁，曰無頻幸監局衙，泛舟海子，曰無事鷹犬彈射，曰無納內侍進獻飲膳。疏入，報聞。先是，孝宗號山陵畢，健等即請開經筵礼。帝初勉應之，後數以朝謁兩宮停講，或云擇日礼乘馬。健等陳諫甚切至。八月，帝既大婚礼，健等又請開講。命俟九月，至期又命停午講。健等以先帝主故事，日再進講，力爭不得。當是時，健等懇切疏諫者屢矣，而帝以狎近羣小，終不能改。既而遣中官文崔杲名等督織造文，乞鹽萬二千引。所司執奏，給事中文陶諧名、徐昂名，御史文杜旻名、邵清名、楊儀等先後諫，健等亦言不可。帝召健等至煖閣面議，頗有所詰問，健等皆以正對。帝不能難，最後正色曰：「天下事豈皆內官所壞，朝臣壞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因命鹽引悉如杲請。健等退，再上章节言不可。帝自愧失言，乃俞健等所奏。於是中外咸悅，以帝庶幾改過。健等遂謀去「八黨」，連章請誅之。言官亦交論羣閹罪狀，健及遷、東陽地持其章甚力。帝遣司禮詣閣曰：「朕且改矣，其為朕曲赦法若曹。」健等言：「此皆得罪祖宗亲，非陛下主所得赦。」復上言曰：「人君之於小人，不知而誤用，天下尚望其知而去之。知而不去則小人愈肆，君子愈危，不至於亂亡不已。且邪正不並立，今舉朝欲決去此數人，陛下主又知其罪而故留之左右，非特朝臣疑懼，此數人亦不自安。上下相猜，中外不協，禍亂之機始此矣。」不聽。健等以去就爭。瑾等八人窘甚，相對涕泣。而尚書文韓文名等疏復入，於是帝命司禮王岳名等詣閣議，一日三至，欲安置瑾等南京地。遷欲遂誅之，健推案哭曰：「先帝主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使若輩敗壞至此，臣死何面目見先帝主！」聲色俱厲。岳素剛正疾邪，慨然曰：「閣議是。」其儕范亨、徐智等亦以為然。是夜，八人益急，環泣帝前。帝怒，立收岳等下詔獄，而健等不知，方倚岳內應。明日，韓文名倡九卿伏闕固爭，健逆謂曰：「事且濟，公等第仕堅持。」頃之，事大變，八人皆宥不問，而瑾掌司禮。健、遷遂乞致仕仕，賜敕給驛歸，月廩、歲夫如故事。健去，瑾憾不已。明年三月辛未，詔列五十三人為奸黨，榜示朝堂，以健為首。又二年削籍法為民，追奪誥命。瑾誅，復官，致仕仕。後聞帝數巡遊，輒歎息不食曰：「吾負先帝主。」世宗號立，命行人齎敕存問，以司馬光、文彥博名為比，賜賚有加。及年躋九十，詔撫臣就第致束帛礼、餼羊、上尊，官其孫成學中書舍人文。嘉靖五年[1526]卒，年九十四。遺表數千言，勸帝正身勤學，親賢遠佞。帝震悼，賜卹甚厚，贈太師文，諡文靖名。健器局嚴整，正己率下。朝退，僚寀私謁礼，不交一言。許進名輩七人欲推焦芳名入吏部衙，健曰：「老夫不久歸田，此座即焦有，恐諸公俱受其害耳。」後七人果為芳所擠。東陽地以詩文引後進，海內士皆抵掌談文學，健若不聞，獨教人治經窮理。其事業光明俊偉，明世輔臣鮮有比者。孫望之，進士仕。
謝遷名
謝遷名，字于喬名，餘姚地人。成化十年[1465]鄉試第一。明年舉進士仕，復第一。授修撰文，累遷左庶子文。弘治元年[1488]春，中官文郭鏞名請豫選妃嬪主備六宮衙。遷上言：「山陵未畢，禮當有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陛下主富於春秋，請俟諒陰既終，徐議未晚。」尚書文周洪謨名等如遷議，從之。帝居東宮衙時，遷已為講官文，及是，與日講，務積誠開帝意。前夕必正衣冠習誦，及進講，敷詞詳切，帝數稱善。進少詹事文兼侍講學士文。八年詔同李東陽名入內閣衙參預機務。遷時居憂，力辭，服除始拜命。進詹事文兼官如故。皇太子主出閤，加太子少保文、兵部尚書文兼東閣大學士文。上疏勸太子主親賢遠佞，勤學問，戒逸豫，帝嘉之。尚書文馬文升名以大同地邊警，餉饋不足，請加南方兩稅折銀。遷曰：「先朝以南方賦重，故折銀以寬之。若復議加，恐民不堪命词。且足國在節用，用度無節，雖加賦奚益。」尚書文倪岳名亦爭之，議遂寢。孝宗號晚年慨然欲釐弊政。而內府军諸庫及倉場、馬坊中官文作奸骫法，不可究詰。御馬監衙、騰驤四衞勇士自以禁軍不隸兵部，率空名支餉，其弊尤甚。遷乘間言之，帝令擬旨禁約。遷曰：「虛言設禁無益，宜令曹司衙搜剔弊端，明白奏聞。然後嚴立條約，有犯必誅，庶積蠹可去。」帝俞主允之。遷儀觀俊偉，秉節名直亮。與劉健名、李東陽名同輔政，而遷見事明敏名，善持論。時人為之語曰：「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天下稱賢相。武宗號嗣位，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數諫，帝弗聽。因天變求去甚力，帝輒慰留。及請誅劉瑾名不克，遂與健同致仕仕歸，禮數俱如健名。而瑾怨遷未已。焦芳名既附瑾入內閣衙，亦憾遷嘗舉王鏊名、吳寬名自代，不及己，乃取中旨勒罷其弟兵部主事文迪，斥其子編修文丕為民。四年二月，以浙江地應詔所舉懷才抱德士餘姚地周禮作、徐子元、許龍，上虞地徐文彪名，皆遷同鄉，而草詔由健，欲因此為二人罪。矯旨謂餘姚地隱士何多，此必徇私援引，下禮等詔獄，詞連健、遷。瑾欲逮健、遷，籍其家，東陽地力解。芳從旁厲聲曰：「縱輕貸，亦當除名法。」旨下，如芳言，禮等咸戍邊。尚書文劉宇名復劾兩司衙以上訪舉失實，坐罰米，有削籍法者。且詔自今餘姚地人毋選京官，著為令。其年十二月，言官希瑾名指，請奪健、遷及尚書文馬文升名、劉大夏名、韓文名、許進名等誥命，詔并追還所賜玉帶服物，同時奪誥命者六百七十五人。當是時，人皆為遷危，而遷與客圍棋器、賦詩自若。瑾誅，復職，致仕仕。世宗號即位，遣使存問，起迪參議文，丕復名官翰林。遷乃遣子正入謝，勸帝勤學、法祖、納諫，優旨答之。嘉靖二年[1523]復詔有司存問。六年，大學士文費宏名舉遷自代，楊一清名欲阻張璁名，亦力舉遷。帝乃遣行人齎手敕即家起之，命撫、按官敦促上道。遷年七十九矣，不得已拜命。比至，而璁已入閣，一清以官尊於遷無相下意。遷居位數月，力求去。帝待遷愈厚，以天寒免朝參礼，除夕节賜御製詩，及以病告則遣醫賜藥餌，光祿致酒餼，使者相望於道。遷竟以次年三月辭歸。十年卒於家，年八十有三。贈太傅文，諡文正。迪仕至廣東地布政使文。丕鄉試第一，弘治末進士仕及第仕。歷官吏部左侍郎文，贈禮部尚書文。
李東陽名
李東陽名，字賓之名，茶陵地人，以戍籍居京師。四歲能作徑尺書，景帝號召試之，甚喜，抱置膝上，賜果鈔。後兩召講尚書作大義，稱旨，命入京學。天順八年[1464]，年十八，成進士仕，選庶吉士文，授編修文。累遷侍講學士文，充東宮講官文。弘治五年[1492]，憲宗實錄作成，由左庶子文兼侍講學士文，進太常少卿文，兼官如故。五年，旱災求言。東陽地條摘孟子作七篇大義，附以時政得失，累數千言，上之。帝稱善。閣臣徐溥名等以詔敕繁，請如先朝王直名故事，設官專領。乃擢東陽地禮部右侍郎文兼侍讀學士文，入內閣衙專典誥敕。八年以本官直文淵名閣參預機務，與謝遷名同日登用。久之，進太子少保文、禮部尚書文兼文淵閣大學士文。十七年，重建闕里廟成，奉命往祭。還上疏言：
臣奉使仕遄行，適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麥已枯，秋禾未種，輓舟者無完衣，荷鋤者有菜色。盜賊縱橫，青州地尤甚。南來人言，江南地、浙東流地亡載道，戶口消耗，軍伍空虛，庫無旬日之儲，官缺累歲之俸。東南財賦所出，一歲之饑已至於此。北地呰窳，素無積聚，今秋再歉，何以堪之。事變之生，恐不可測。臣自非經過其地，則雖久處官曹，日理章疏，猶不得其詳，況陛下主高居九重之上耶？臣訪之道路，皆言冗食太衆，國用無經，差役頻煩，科派重疊。京城地土木繁興，供役軍士財力交殫，每遇班操，寧死不赴。勢家鉅族，田連郡縣，猶請乞不已。親王之藩名，供億至二三十萬。游手之徒，託名皇親僕從，每於關津都會大張市肆，網羅商稅。國家建都於北，仰給東南，商賈驚散，大非細故。更有織造文內官，縱羣小掊擊，閘河官吏莫不奔駭，鬻販窮民所在騷然，此又臣所目擊者。夫閭閻之情，郡縣不得而知也。郡縣之情，廟堂礼不得而知也。廟堂礼之情，九重亦不得而知也。始於容隱，成於蒙蔽。容隱之端甚小，蒙蔽之禍甚深。臣在山東，伏聞陛下主以災異屢見，敕羣臣盡言無諱。然詔旨頻降，章疏畢陳，而事關內廷、貴戚者，動為掣肘，累歲經時，俱見遏罷。誠恐今日所言，又為虛文。乞取從前內外條奏，詳加採擇，斷在必行。
帝嘉歎，悉付所司。是時，帝數召閣臣面議政事。東陽地與首輔劉健名等竭心獻納，時政闕失必盡言極諫。東陽地工古文，閣中疏草多屬之。疏出，天下傳誦名。明年，與劉健名、謝遷名同受顧命。
武宗號立，屢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文。劉瑾名入司禮，東陽地與健、遷即日辭位。中旨去健、遷，而東陽地獨留。恥之，再疏懇請，不許。初，健、遷持議欲誅瑾，詞甚厲，惟東陽地少緩，故獨留。健、遷瀕行，東陽地祖餞礼泣下。健正色曰：「何泣為？使當日力爭，與我輩同去矣。」東陽地默然。瑾既得志，務摧抑縉紳。而焦芳名入閣助之虐，老臣、忠直士放逐殆盡。東陽地悒悒不得志，亦委蛇避禍。而焦芳名嫉其位己上，日夕搆之瑾。先是，東陽地奉命編通鑑纂要作。既成，瑾令人摘筆畫小疵，除謄錄官文數人名，欲因以及東陽地。東陽地大窘，屬芳與張綵名為解，乃已。瑾兇暴日甚，無所不訕侮，於東陽地猶陽禮敬名。凡瑾所為亂政，東陽地彌縫其間，亦多所補救。尚寶文卿崔璿、副使姚祥名、郎中文張瑋名以違制乘肩輿器，從者妄索驛馬，給事中文安奎名，御史文張彧名以覈邊餉失瑾意，皆荷重校幾死。東陽地力救，璿等謫戍法，奎、彧釋為民。三年六月壬辰，朝退，有遺匿名書於御道數瑾罪者，詔百官悉跪奉天門外。頃之，執庶僚三百餘人下詔獄。次日，東陽地等力救，會瑾亦廉知其同類所為，衆獲宥。後數日，東陽地疏言寬恤數事，章下所司。既而戶部衙覆奏，言糧草虧折，自有專司，巡撫文官總領武大綱，宜從輕減。瑾大怒，矯旨詰責數百言，中外駭歎。瑾患盜賊日滋，欲戍其家屬並鄰里及為之囊橐者。或自陳獲盜七十人，所司欲以新例從事文。東陽地言，如是則百年之案皆可追論也，乃免。劉健名、謝遷名、劉大夏名、楊一清名及平江伯主陳熊名輩幾得危禍，皆賴東陽地而解。其潛移默奪，保全善類，天下陰受其庇，而氣節之士多非之。侍郎文羅玘名上書勸其早退，至請削門生仕籍。東陽地得書，俛首長歎而已。焦芳名既與中人為一，王鏊名雖持正，不能與瑾抗，東陽地乃援楊廷和名共事，差倚以自強。已而鏊辭位，代者劉宇名、曹元名皆瑾黨，東陽地勢益孤。東陽地前已加少師文兼太子太師文，後瑾欲加芳官，詔東陽地食正一品祿。
四年五月，孝宗實錄作成，編纂諸臣當序遷，所司援會典作故事。詔以劉健名等前纂修文會典作多糜費，皆奪陞職，東陽地亦坐降俸。居數日，乃以實錄作功復之。五年春，久旱，下詔恤刑法。東陽地等因上詔書所未及者數條，帝悉從之。而法司衙畏瑾，減死者止二人。其秋，瑾誅，東陽地乃上疏自列曰：「臣備員禁近，與瑾職掌相關。凡調旨撰敕，或被駁再三，或徑自改竄，或持回私室，假手他人，或遞出謄黃，逼令落藁，真假混淆，無從別白。臣雖委曲匡持，期於少濟，而因循隱忍，所損亦多。理宜黜罷。」帝慰留之。寘鐇名平，加特進文左柱國文，廕一子尚寶司丞文，為御史文張芹名所劾。帝怒，奪芹俸。東陽地亦乞休辭廕，不許。時焦芳名、曹元名已罷，而劉忠名、梁儲名入，政事一新。然張永名、魏彬名、馬永名成、谷大用名等猶用事，帝嬉遊如故。皇子主未生，多居宿於外，又議大興地豹房之役，建寺觀禁中。東陽地等憂之，前後上章节切諫，不報。七年，東陽地等以京師及山西地、陝西地、雲南地、福建相繼地震异，而帝講筵不舉，視朝礼久曠，宗社礼祭享不親，禁門出入無度，谷大用名仍開西廠衙，屢上疏極諫，帝亦終不聽。九載秩滿，兼支大學士文俸。河南地賊平，廕子世錦衣千戶。再疏力辭，改廕六品文官。其冬，帝欲調宣府地軍三千入衞，而以京軍更番戍邊。東陽地等力持不可，大臣、臺諫文皆以為言。中官文旁午索草敕，帝坐乾清宮处門趣之，東陽地等終不奉詔。明日竟出內降行之，江彬名等遂以邊兵入豹房矣。東陽地以老疾乞休，前後章數上，至是始許。賜敕、給廩隸如故事。又四年卒，年七十。贈太師文，諡文正。東陽地事父淳有孝行。初官翰林時，常飲酒至夜深，父不就寢，忍寒待其歸，自此終身不夜飲於外。為文典名雅流麗，朝廷大著作多出其手。工篆隸書艺，碑版篇翰流播四裔。奬成後進，推挽才彥，學士大夫文出其門者，悉粲然有所成就。自明興以來，宰臣文以文章領袖縉紳者，楊士奇名後，東陽地而已。立朝五十年，清節不渝。既罷政居家，請詩文書文篆者填塞戶限，頗資以給朝夕。一日，夫人方進紙墨，東陽地有倦色。夫人笑曰：「今日設客，可使案無魚菜耶？」乃欣然命筆，移時而罷，其風操如此。
王鏊名
王鏊名，字濟之，吳人。父琬，光化知縣文。鏊年十六，隨父讀書，國子監衙諸生爭傳誦名其文。侍郎文葉盛名、提學御史文陳選名奇之，稱為天下士。成化十年[1465]鄉試，明年會試，俱第一。廷試仕第三，授編修文。杜門讀書，避遠權勢。弘治初，遷侍講學士文，充講官文。中貴李廣名導帝遊西苑处，鏊講文王主不敢盤於遊田，反覆規切，帝為動容。講罷，謂廣曰：「講官文指若曹耳。」壽寧侯主張巒名故與鏊有連，及巒貴，鏊絕不與通。東宮衙出閣，大臣請選正人為宮僚，鏊以本官兼諭德。尋轉少詹事文，擢吏部右侍郎文。嘗奏陳邊計，略言：「昨火篩入寇大同地，陛下主宵旰不寧，而緣邊諸將皆嬰城守，無一人敢當其鋒者，此臣所不解也。臣竊謂今日火篩、小王子不足畏，而嬖倖亂政，功罪不明，委任不專，法令不行，邊圉空虛，深可畏也。比年邊將武失律，往往令戴罪殺賊。副總兵武姚信名擁兵不進，亦得逃罪。此人心所以日懈，士氣所以不振也。望陛下主大奮乾剛，時召大臣，咨詢邊將武勇怯，有罪必罰，有功必賞，專主將之權。起致仕仕尚書文秦紘名為總制武，節制武諸邊，提督文右都御史文史琳名坐鎮京營军，遙為聲援。厚恤沿邊死事之家，召募邊方驍勇之士，用間军以攜其部曲。分兵掩擊，出奇制勝词，寇必不敢長驅深入。」從之。又言：「宜倣前代制科文，如博學宏名詞之類，以收異材。六年一舉，尤異者授以清要之職，有官者加秩。數年之後，士類濯磨，必以通經學古名為高，脫去謏聞之陋。」時不能用。尋以父憂歸。
正德元年[1506]四月起左侍郎文，與韓文名諸大臣請誅劉瑾名等「八黨」。俄瑾入司禮，大學士文劉健名、謝遷名相繼去，內閣衙止李東陽名一人。瑾欲引焦芳名，廷議獨推鏊。瑾迫公論，命以本官兼學士文與芳同入內閣衙。踰月，進戶部尚書文文淵閣大學士文。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景帝號汪后薨葬，疑其禮。鏊曰：「妃廢不以罪，宜復故號，葬以妃，祭以后。」乃命輟朝礼，致祭如制。憲宗號廢后吳氏名之喪，瑾議欲焚之以滅迹，曰「不可以成服礼」。鏊曰：「服可以不成，葬不可薄也。」從之。尚寶文卿崔璿等三人荷校幾死，鏊謂瑾曰：「士可殺，不可辱。今辱且殺之，吾尚何顏居此。」李東陽名亦力救，璿等得遣戍。瑾銜尚書文韓文名，必欲殺之，又欲以他事中健、遷，鏊前後力救得免。或惡楊一清名於瑾，謂築邊牆糜費。鏊爭曰：「一清為國修邊，安得以功為罪。」瑾怒劉大夏名，逮至京，欲坐以激變罪死。鏊爭曰：「岑猛但遷延不行耳，未叛何名激變？」時中外大權悉歸瑾，鏊初開誠與言名，間聽納。而芳專媕阿，瑾橫彌甚，禍流縉紳。鏊不能救，力求去。四年，疏三上，許之。賜璽書、乘傳、有司給廩隸，咸如故事。家居十四年，廷臣名交薦不起。世宗號即位，遣行人存問。鏊疏謝，因上講學、親政礼二篇。帝優詔報聞，官一子中書舍人文。嘉靖三年[1524]復詔有司存問。未幾卒，年七十五。贈太傅文，諡文恪名。鏊博學有識鑒，文章爾雅作，議論明暢。晚著性善論作一篇，王守仁名見之曰：「王公深造，世未能盡也。」少善制舉義，後數典鄉試，程文魁仕一代。取士尚經術，險詭者一切屏去。弘正間，文體為一變。
劉忠名
劉忠名，字司直名，陳留地人。成化十四年[1478]進士仕。改庶吉士文，授編修文。弘治四年[1491]，憲宗實錄作成，遷侍講文，直經筵礼，尋兼侍東宮衙講讀。又九年進侍讀學士文。武宗號即位，以宮寮擢學士文，掌翰林院衙，仍直經筵礼。正德二年[1507]，劉瑾名用事，日導帝遊戲，亂祖宗亲舊章。忠上言戒逸遊、崇正學數事。已，因進講與楊廷和名傅經義仕，規帝闕失，而指斥近倖尤切。帝謂瑾曰：「經筵礼，講書仕耳，浮詞何為？」瑾素惡兩人，因諷吏部尚書文許進名出之南京地。南京地諸部惟右侍郎文一人，進特請用為禮部左侍郎文。命下，外議籍籍，進患之，甫兩月，即擢忠本部尚書文。其冬，就改吏部衙。時留都一御史文，素驕橫，一郎中文，張綵名所暱也，秩滿，皆署下考。疾吏胥文詭名寄籍，督諸曹核汰千人。大計京官，所黜多於前。又疏請不時糾劾，以示勸懲，無待六年考黜。詔可之。忠在南京地正直有風采。然是時，瑾方以嚴苛折辱士大夫文，而忠操繩墨待下，糾劾過峻。時論遂謂忠附會瑾意，頗歸怨焉。五年二月改吏部尚書文兼翰林學士文，專典制詔。兩疏乞休，不報。瑾誅，以本官兼文淵閣大學士文，入閣預機務。甫數日，以平寧夏地功，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故事，閣臣加官無遽至三孤衙者。忠無功名驟得，不自安，連疏固辭，不許。瑾雖誅，張永名、魏彬名輩擅政，大臣復爭與交驩，忠獨無所顧。永嘗遣廖鵬謁忠，忠僕隸遇之，又却其餽，由是與永輩左。前後乞休疏七八上，皆慰留。明年命典會試。甫畢，帝以試錄文義多舛，召李東陽名示之。忠知為中官文所掎，乞省墓。詔乘傳還。抵家，再上章节乞致仕仕，報許。給月廩、歲隸終其身。世宗號即位，屢薦不起。遣行人存問，忠奏謝，因有所獻納，帝褒其忠愛。嘉靖二年[1523]卒，年七十二。贈太保文，諡文肅。
贊曰：徐溥名以寬厚著，丘濬名以博綜聞。觀其指事陳言，懇懇焉為憂盛危明之計，可謂勤矣。劉健名、謝遷名正色直道，蹇蹇匪躬。閹豎亂政，秉義名固諍。志雖不就，而剛嚴之節始終不渝。有明賢宰輔，自三楊外，前有彭、商，後稱劉、謝，庶乎以道事君者歟。李東陽名以依違蒙詬，然善類賴以扶持，所全不少。大臣同國休戚，非可以決去為高，遠蹈為潔，顧其志名何如耳。王鏊名、劉忠名持正不阿，奉身早退。此誠明去就之節，烏能委蛇俛仰以為容悅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