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二十六 列傳作第一百一十四
海瑞名何以尚名 丘橓名 呂坤名 郭正域名
海瑞名
海瑞名,字汝賢名,瓊山地人。舉鄉試。入都,即伏闕上平黎策作,欲開道置縣,以靖鄉土。識者壯之。署南平政教諭仕。御史文詣學宮,屬吏咸伏謁,瑞獨長揖,曰:「臺謁當以屬禮,此堂,師長武教士地,不當屈。」遷淳安地知縣文。布袍脫粟,令老僕藝蔬自給。總督文胡宗憲名嘗語人曰:「昨聞海令為母壽,巿肉二斤矣。」宗憲名子過淳安地,怒驛吏,倒懸之。瑞曰:「曩胡公按部,令所過毋供張。今其行裝盛,必非胡公子。」發橐金數千,納之庫,馳告宗憲名,宗憲名無以罪。都御史文鄢懋卿名行部過,供具甚薄,抗言邑小不足容車器馬。懋卿名恚甚。然素聞瑞名,為斂威去,而屬巡鹽御史文袁淳名論瑞及慈谿地知縣文霍與瑕名。與瑕名,尚書文韜子,亦抗直不諂懋卿名者也。時瑞已擢嘉興地通判文,坐謫興國地州判官文。久之,陸光祖名為文選名,擢瑞戶部主事文。
時世宗號享國日久,不視朝礼,深居西苑处,專意齋醮。督撫大吏爭上符瑞,禮官文輒表賀。廷臣名自楊最名、楊爵名得罪後,無敢言時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獨上疏曰:
臣聞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其任至重。欲稱其任,亦惟以責寄臣工,使盡言而已。臣請披瀝肝膽,為陛下主陳之。
昔漢文帝號賢主也,賈誼名猶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責也,以文帝號性仁而近柔,雖有及民之美,將不免於怠廢,此誼所大慮也。陛下主天資英斷,過漢文遠甚。然文帝號能充其仁恕之性,節用愛人,使天下貫朽粟陳,幾致刑措。陛下主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反剛明之質而誤用之。至謂遐舉名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濫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礼,法紀弛矣。數年推廣事例,名器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於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於君臣。樂西苑处而不返,人以為薄於夫婦。吏貪官橫,民不聊生,水旱無時,盜賊滋熾。陛下主試思今日天下,為何如乎?
邇者嚴嵩名罷相,世蕃名極刑,一時差快人意。然嵩罷之後猶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节也,不及漢文帝號遠甚。蓋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主久矣。古者人君有過,賴臣工匡弼。今乃修齋建醮,相率進香,仙桃天藥,同辭表賀。建宮築室,則將作竭力經營;購香市寶,則度支差求四出。陛下主誤舉之,而諸臣誤順之,無一人肯為陛下主正言名者,諛之甚也。然媿心餒氣,退有後言,欺君之罪何如!
夫天下者,陛下主之家。人未有不顧其家者,內外臣工皆所以奠陛下主之家而磐石之者也。一意修真,是陛下主之心惑。過於苛斷,是陛下主之情偏。而謂陛下主不顧其家,人情乎?諸臣徇私廢公,得一官多以欺敗,多以不事事敗,實有不足當陛下主意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而遂謂陛下主厭薄臣工,是以拒諫。執一二之不當,疑千百之皆然,陷陛下主於過舉,而恬不知怪,諸臣之罪大矣。記作曰「上人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此之謂也。
且陛下主之誤多矣,其大端在於齋醮。齋醮所求長生也。自古聖賢垂訓,修身立命曰「順受其正」矣,未聞有所謂長生之說。堯、舜、禹、湯、文、武,聖之盛也,未能久世,下之亦未見方外士自漢、唐、宋至今存者。陛下主受術於陶仲文名,以師稱之。仲文名則既死矣,彼不長生,而陛下主何獨求之。至於仙桃天藥,怪妄尤甚。昔宋真宗主得天書於乾祐地山,孫奭名曰「天何言哉?豈有書也」。桃必採而後得,藥必製而後成。今無故獲此二物,是有足而行耶?曰「天賜者」,有手執而付之耶?此左右奸人造為妄誕以欺陛下主,而陛下主誤信之,以為實然,過矣。
陛下主又將謂懸刑賞以督責臣下,則分理有人,天下無不可治,而修真為無害已乎?太甲名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用人而必欲其唯言莫違,此陛下主之計左也。即觀嚴嵩名,有一不順陛下主者乎?昔為同心,今為戮首矣。梁材名守道守官文,陛下主以為逆者也,歷任仕有聲,官戶部衙者至今首稱之。然諸臣寧為嵩之順,不為材之逆,得非有以窺陛下主之微,而潛為趨避乎?即陛下主亦何利於是。
陛下主誠知齋醮無益,一旦翻然悔悟,日御文正朝,與宰相文、侍從、言官講求天下利害,洗數十年之積誤,置身於堯、舜、禹、湯、文、武之間,使諸臣亦得自洗數十年阿君之恥,置其身於臯、夔、伊、傅之列,天下何憂不治,萬事何憂不理。此在陛下主一振作間而已。釋此不為,而切切於輕舉度世,敝精勞神,以求之於繫風捕影茫然不可知之域,臣見勞苦終身,而終於無所成也。今大臣持祿而好諛,小臣畏罪而結舌,臣不勝憤恨。是以冒死,願盡區區,惟陛下主垂聽焉。
帝得疏,大怒,抵之地,顧左右曰:「趣執之,無使得遁。」宦官文黃錦在側曰:「此人素有癡名。聞其上疏時,自知觸忤當死,市一棺,訣妻子亲,待罪於朝,僮僕亦奔散無留者,是不遁也。」帝默然。少頃復取讀之,日再三,為感動太息,留中者數月。嘗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紂耳。」會帝有疾,煩懣不樂,召閣臣徐階名議內禪礼,因曰:「海瑞名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視事。」又曰:「朕不自謹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御便殿,豈受此人詬詈耶?」遂逮瑞下詔獄,究主使者。尋移刑部衙,論死。獄上,仍留中。戶部司務文何以尚名者,揣帝無殺瑞意,疏請釋之。帝怒,命錦衣衞仗之百,錮詔獄,晝夜搒訊。越二月,帝崩葬,穆宗號立,兩人並獲釋。
帝初崩,外庭多未知。提牢文主事文聞狀,以瑞且見用,設酒饌款之。瑞自疑當赴西市,恣飲噉,不顧。主事文因附耳語:「宮車適晏駕,先生今即出大用矣。」瑞曰:「信然乎?」即大慟,盡嘔出所飲食,隕絕於地,終夜哭不絕聲。既釋,復故官。俄改兵部。擢尚寶文丞,調大理地。
隆慶元年[1567],徐階名為御史文齊康所劾,瑞言:「階事先帝主,無能救於神仙土木之誤,畏威保位,誠亦有之。然自執政以來,憂勤國事名,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鷹犬,搏噬善類,其罪又浮於高拱名。」人韙其言。
歷兩京左、右通政文。三年夏,以右僉都御史文巡撫文應天地十府。屬吏憚其威,墨者多自免去。有勢家朱丹其名門,聞瑞至,黝之。中人監織造文者,為減輿從。瑞銳意興革,請濬吳淞名、白茆地,通流入海,民賴其利。素疾大戶兼并,力摧豪強,撫窮弱。貧民田入於富室者,率奪還之。徐階名罷相里居,按問法其家無少貸。下令飈發凌厲,所司惴惴奉行,豪有力者至竄他郡以避。而奸民多乘機告訐,故家大姓時有被誣負屈者。又裁節郵傳文冗費。士大夫文出其境率不得供頓,由是怨頗興。都給事中文舒化名論瑞迂滯不達政體,宜以南京地清秩處之,帝猶優詔奬瑞。已而給事中文戴鳳翔地劾瑞庇奸民,魚肉搢紳,沽名亂政,遂改督南京地糧儲。瑞撫吳甫名半歲。小民聞當去,號泣載道,家繪像祀之。將履新任,會高拱名掌吏部衙,素銜瑞,并其職於南京地戶部衙,瑞遂謝病歸。
萬曆初,張居正名當國,亦不樂瑞,令巡按御史文廉察文之。御史文至山中視,瑞設雞黍相對食,居舍蕭然,御史文歎息去。居正名憚瑞峭直,中外交薦,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名已卒,吏部衙擬用左通政文。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職。明年正月召為南京地右僉都御史文,道改南京地吏部右侍郎文,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願比古人尸諫之義,大略謂:「陛下主勵精名圖治,而治化不臻者,貪吏之刑輕也。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禮之說,交口地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禮,而民則何辜哉?」因舉太祖號法剝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1370]定律枉法八十貫論絞,謂今當用此懲貪。其他規切時政,語極剴切。獨勸帝虐刑,時議以為非。御史文梅鵾祚名劾之。帝雖以瑞言為過,然察其忠誠,為奪鵾祚名俸。
帝屢欲召用瑞,執政陰沮之,乃以為南京地右都御史文。諸司素媮惰,瑞以身矯之。有御史文偶陳戲樂,欲遵太祖號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學御史文房寰名恐見糾擿,欲先發,給事中文鍾宇淳名復慫惥,寰再上疏醜詆。瑞亦屢疏乞休,慰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瑞無子。卒時,僉都御史文王用汲名入視,葛幃敝籯,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為斂。小民罷市。喪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夾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絕。贈太子太保文,諡忠介名。
瑞生平為學,以剛為主,因自號剛峰名,天下稱剛峰名先生。嘗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稅名,尚可存古人遺意。」故自為縣以至巡撫文,所至力行清丈,頒一條鞭法事。意主於利民,而行事不能無偏云。
始救瑞者何以尚名,廣西地興業地人,起家鄉舉。出獄,擢光祿丞文。又以劾高拱名坐謫。拱罷,起雷州推官文,終南京地鴻臚卿文。
丘橓名
丘橓名,字茂實名,諸城地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進士仕。由行人擢刑科給事中文。三十四年七月,倭六七十人失道流劫,自太平直逼南京地。兵部尚書文張時徹名等閉城不敢出,閱二日引去。給事文御史文劾時徹名及守備武諸臣罪,時徹名亦上其事,詞多隱護。橓劾其欺罔,時徹名及侍郎文陳洙名皆罷。帝久不視朝礼,嚴嵩名專國柄名。橓言權臣不宜獨任,朝綱名不宜久弛,嚴嵩名深憾之。已,劾嵩黨寧夏巡撫地謝淮、應天地府尹文孟淮貪黷,謝淮坐免。是年,嵩敗,橓劾由嵩進者順天巡撫地徐紳名等五人,帝為黜其三。
遷兵科都給事中文。劾南京地兵部尚書文李遂名、鎮守军兩廣平江伯主陳王謨名、錦衣指揮魏大經仕咸以賄進,大經仕下吏,王謨名革任。已,又劾罷浙江地總兵官武盧鏜名。寇犯通州地,總督文楊選名被逮。及寇退,橓偕其僚陳善後事宜,指切邊弊。帝以橓不早劾選,杖六十,斥為民,餘謫邊方雜職。橓歸,敝衣一篋,圖書一束而已。隆慶初,起任禮名科,不至。尋擢南京地太常少卿文,進大理少卿文。病免。神宗號立,言官交薦。張居正名惡之,不召。
萬曆十一年[1583]秋起右通政文。未上,擢左副都御史文,以一柴車名就道。既入朝,陳吏治積弊八事,言:
臣去國十餘年,士風漸靡,吏治轉汙,遠近蕭條,日甚一日。此非世運適然,由風紀不振故也。如京官考滿,河南地道例書稱職。外吏給由,撫按官概與保留。以朝廷甄別之典,為人臣交市之資。敢徇私而不敢盡法,惡無所懲,賢亦安勸。此考績之積弊,一也。
御史文巡方,未離國門,而密屬之姓名已盈私牘。甫臨所部,而請事之竿牘又滿行臺衙。以豸冠持斧之威,束手俯眉,聽人頤指。此請托之積弊,二也。
撫按定監司衙考語,必託之有司。有司則不顧是非,侈加善考,監司衙德且畏之。彼此結納,上下之分蕩然。其考守令也,亦如是。此訪察之積弊,三也。
貪墨成風,生民塗炭,而所劾罷者大都單寒輭弱之流。苟百足然之蟲,傅翼之虎,即贓穢狼籍,還登薦剡。嚴小吏而寬大吏,詳去任而略見任。此舉劾法之積弊,四也。
懲貪之法在提問。乃豺狼見遺,狐狸是問,徒有其名。或陰縱之使去,或累逮而不行,或批駁以相延,或朦朧地以幸免。即或終竟其事,亦必博長厚之名,而以盡法自嫌。苞苴或累萬金,而贓止坐之銖黍。草菅或數十命,而罰不傷其毫釐。此提問之積弊,五也。
薦舉仕糾劾,所以勸儆有司也。今薦則先進士仕而舉監仕,非有憑藉者不與焉。劾則先舉監仕而進士仕,縱有訾議者罕及焉。晉接差委,專計出身之途。於是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肩礼而行。諸人自分低昂,吏民觀瞻頓異。助成驕縱之風,大喪礼賢豪之氣。此資格之積弊,六也。
州縣佐貳文雖卑,亦臨民官也,必待以禮,然後可責以法。今也役使譴訶,無殊輿隸。獨任其污黷害民,不屑禁治。禮與法,兩失之矣。學校之職,賢才所關。今不問職業,而一聽其所為。及至考課仕,則曰「此寒官也」,概與上考。若輩知上官不我重也,則因而自棄;知上官必我憐也,又從而日偷。此處佐貳文教職之積弊,七也。
科場仕取士,故有門生仕、座主仕之稱。若巡按文,舉劾法其職也。乃劾者不任其怨,舉者獨冒為恩。尊之為舉主,而以門生仕自居,筐篚問遺,終身不廢。假明揚名之典,開賄賂之門,無惑乎清白之吏不概見於天下也。方今國與民俱貧,而官獨富。既以官而得富,還以富而市官。此餽遺之積弊,八也。
要此八者,敗壞之源不在於外,從而轉移亦不在於下也。昔齊威王主烹一阿大夫,封一即墨地大夫,而齊國政大治。陛下主誠大奮乾剛,痛懲吏弊,則風行草偃词,天下可立治矣。
疏奏,帝稱善。敕所司下撫按奉行,不如詔者,罪。
頃之,言:「故給事中文魏時亮名、周世選名,御史文張檟名、李復聘名以忤高拱名見黜,文選名郎胡汝桂名以忤尚書文被傾,宜賜甄錄。御史文于應昌名搆陷劉臺名與王宗載名同罪,宗載名遣戍而應昌名止罷官。勞堪巡撫文福建,殺侍郎文洪朝選名。御史文張一鯤名監應天地鄉試,王篆名子之鼎夤緣中式。錢岱名監湖廣地鄉試,先期請居正名少子還就試,會居正名卒不果,遂私中篆子之衡。曹一夔名身居風地憲,盛稱馮保名為顧命大臣文。朱璉名則結馮保名為父,游七為兄。此數人者,得罪名教,而亦止罷官。此綱紀所以不振,人心所以不服。臣初入臺,誓掃除積弊。今待罪三月,而大吏恣肆,小吏貪殘,小民怨咨,四方賂遺如故,臣不職可見。請罷斥以儆有位。」時已遷刑部右侍郎文。帝優詔報之。召時亮名、世選名、檟、復聘名、汝桂還,削應昌名、堪、一鯤、一夔名、璉籍,貶岱三秩。未幾,偕中官文張誠名往籍張居正名家。還,轉左侍郎文,增俸一秩。尋拜南京地吏部尚書文,卒官。贈太子太保文,諡簡肅。
橓彊直好搏擊,其清節為時所稱云。
呂坤名
呂坤名,字叔簡名,寧陵地人。萬曆二年[1574]進士仕。為襄垣地知縣文,有異政。調大同地,徵授戶部主事文,歷郎中文。遷山東參政文、山西地按察使文、陝西地右布政使文。擢右僉都御史文,巡撫文山西地。居三年,召為左僉都御史文。歷刑部衙左、右侍郎文。
二十五年五月疏陳天下安危。其略曰:
竊見元名旦以來,天氣昏黃,日光黯淡,占者以為亂徵。今天下之勢,亂象已形,而亂勢未動。天下之人,亂心已萌,而亂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亂機使之動,助亂人使之倡者也。臣敢以救時要務,為陛下主陳之。自古幸亂之民有四。一曰無聊之民。飽溫無由,身家俱困,因懷逞亂之心,冀緩須臾之死。二曰無行之民。氣高性悍,玩法輕生,居常愛玉帛子女而不得,及有變則淫掠是圖。三曰邪說之民。白蓮結社,徧及四方,教主傳頭,所在成聚。倘有招呼之首,此其歸附之人。四曰不軌之民。乘釁蹈機,妄思雄長。惟冀名目前有變,不樂天下太平。陛下主約己愛人,損上益下,則四民皆赤子,否則悉為寇讐。
今天下之蒼生貧困可知矣。自萬曆十年[1573]以來,無歲不災,催科如故。臣久為外吏,見陛下主赤子凍骨無兼衣,饑腸不再食,垣舍弗蔽,苫藁未完;流移日衆,棄地猥多;留者輸去者之糧,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門萬里名,孰能仰訴。今國家之財用耗竭可知矣。數年以來,壽宮之費幾百萬,織造文之費幾百萬,寧夏地之變幾百萬,黃河地之潰幾百萬,今大工、採木費,又各幾百萬矣。土不加廣,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湧金,安能為計。今國家之防禦疏略可知矣。三大營营之兵以衞京師也,乃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邊军之兵以禦外寇也,皆勇於挾上,怯於臨戎地。外衞之兵以備征調資守禦军也,伍缺於役占,家累於需求,皮骨僅存,折衝奚賴。設有千騎橫行,兵不足用,必選民丁。以怨民鬬怨民,誰與合戰。
人心者,國家之命脈也。今日之人心,惟望陛下主收之而已。關、隴氣寒土薄,民生實艱。自造花絨,比戶困趣逼。提花染色,日夜無休,千手經年,不成一匹。他若山西地之紬,蘇、松之錦綺,歲額既盈,加造不已。至饒州地磁器,西域地回青,不急之須,徒累小民敲骨。陛下主誠一切停罷,而江南地、陝西地之人心收矣。
以採木言之。丈八之圍,非百年之物。深山窮谷,蛇虎雜居,毒霧常多,人烟絕少,寒暑饑渴瘴癘死者無論矣。乃一木初臥,千夫難移,倘遇阻艱,必成傷殞。蜀民語曰「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至若海木,官價雖一株千兩,比來都下,為費何止萬金。臣見楚、蜀之人,談及採木,莫不哽咽。苟損其數,增其直,多其歲月,減其尺寸,而川、貴、湖廣地之人心收矣。
以採礦言之。南陽地諸府,比歲饑荒。生氣方蘇,菜色未變。自責報殷戶,而半已驚逃。自供應礦夫工食、官兵口糧,而多至累死。自都御史文李盛春名嚴旨切責,而撫按畏罪不敢言。今礦沙無利,責民納銀,而奸人仲春节復為攘奪侵漁之計。朝廷得一金,郡縣費千倍。誠敕戒使者,毋散砂責銀,有侵奪小民若仲春节者,誅無赦,而四方之人心收矣。
官店租銀收解,自趙承勛名造四千之說,而皇店開。自朝廷有內官之遣,而事權重。夫市井之地,貧民求升合絲毫以活身家者也,陛下主享萬方之富,何賴於彼?且馮保名八店,為屋幾何,而歲有四千金之課。課既四千,徵收何止數倍。不奪市民,將安取之?今豪家遣僕設肆,居民尚受其殃,況特遣中貴,賜之敕書,以壓卵之威,行竭澤之計,民困豈顧問哉。陛下主撤還內臣,責有司輸課,而畿甸之人心收矣。
天下宗室亲,皆九廟礼子孫。王守仁名、王錦襲蓋世神奸。籍隔數千里,而冒認王弼名子孫;事隔三百年,而妄稱受寄財產。中間偽造絲綸,假傳詔旨,明欺聖主,暗陷親王主,有如楚王主銜恨自殺,陛下主何辭以謝高皇帝號之靈乎?此兩賊者,罪應誅殛,乃止令回籍,臣恐萬姓驚疑。誠急斬二賊以謝楚王主,而天下宗藩之心收矣。
崇信伯主費甲金之貧,十廂珠寶之誣,皆通國所知也。始誤於科道文之風聞,嚴追猶未為過。今真知其枉,又加禁錮法,實害無辜。請還甲金革去之祿,復五城廠衞降斥之官,而勳戚之人心收矣。
法者,所以平天下之情。其輕其重,太祖號既定為律,列聖又增為例。如輕重可以就喜怒之情,則例法不得為一定之法。臣待罪刑部衙三年矣,每見詔獄一下,持平者多拂上意,從重者皆當聖心。如往年陳恕、王正甄、常照等獄,臣等欺天罔人,已自廢法,陛下主猶以為輕,俱加大辟法。然則律例又安用乎!誠俯從司寇文之平,勉就祖宗之法法,而囹圄法之人心收矣。
自古聖明之君,豈樂誹謗之語。然而務求言賞諫者,知天下存亡,係言路通塞也。比來驅逐既多,選補皆罷。天閽邃密,法座崇嚴,若不廣達四聰名,何由明照萬里名。今陛下主所聞,皆衆人之所敢言也,其不敢言者,陛下主不得聞矣。一人孤立萬乘之上,舉朝無犯顏逆耳之人,快在一時,憂貽他日。陛下主誠釋曹學程名之繫,還吳文梓名等官,凡建言得罪者,悉分別召用,而士大夫文之心收矣。
朝鮮政密邇東陲,近吾肘腋,平壤地西鄰鴨綠,晉州地直對登、萊。倘倭夷取而有之,籍衆為兵,就地資食,進則斷我漕運军,退則窺我遼東地。不及一年,京城地坐困,此國家大憂也。乃彼請兵而二三其說,許兵而延緩其期;力窮勢屈,不折入為倭不止。陛下主誠早決大計,并力東征,而屬國之人心收矣。
四方輸解之物,營辦既苦,轉運尤艱。及入內庫衙,率至朽爛,萬姓脂膏,化為塵土。倘歲一稽核,苦窳者嚴監收之刑,朽腐者重典守之罪。一整頓間,而一年可備三年之用,歲省不下百萬,而輸解之人心收矣。
自抄沒法重,株連數多。坐以轉寄,則並籍家資。誣以多贓,則互連親識。宅一封而雞豚大半餓死,人一出則親戚不敢藏留。加以官吏法嚴,兵番搜苦,少年婦女,亦令解衣。臣曾見之,掩目酸鼻。此豈盡正犯之家、重罪之人哉。一字相牽,百口難解。奸人又乘機恐嚇,挾取資財,不足不止。半年之內,擾徧京師,陛下主知之否乎?願慎抄沒之舉,釋無辜之繫,而都下之人心收矣。
列聖在御之時,豈少宦官文宮妾,然死於箠楚者,未之多聞也。陛下主數年以來,疑深怒盛。廣廷之中,狼籍血肉,宮禁之內,慘戚啼號。厲氣冤魂,乃聚福祥之地。今環門守戶之衆,皆傷心側目之人。外表忠勤,中藏憸毒。既朝暮不能自保,即九死何愛一身。陛下主臥榻之側词,同心者幾人,暮夜之際,防患者幾人,臣竊憂之。願少霽威嚴,慎用鞭扑,而左右之人心收矣。
祖宗亲以來,有一日三朝者,有一日一朝者。陛下主不視朝礼久,人心懈弛已極,奸邪窺伺已深,守衞官軍祇應故事。今乾清修造,逼近御前。軍夫往來,誰識面貌。萬一不測,何以應之。臣望發宮鑰於質明,放軍夫於日昃。自非軍國急務,慎無昏夜傳宣。章奏不答,先朝未有。至於今日,強半留中。設令有國家大事,邀截實封,揚言於外曰「留中矣」,人知之乎?願自今章疏未及批答者,日於御前發一紙,下會極門,轉付諸司照察,庶君臣雖不面談,而上下猶無欺蔽。
臣觀陛下主昔時勵精名為治,今當春秋鼎盛,曾無夙夜憂勤之意,惟孜名孜以患貧為事。不知天下之財,止有此數,君欲富則天下貧,天下貧而君豈獨富。今民生憔悴極矣,乃採辦日增,誅求益廣,斂萬姓之怨於一言,結九重之讐於四海,臣竊痛之。使六合地一家,千年如故,即宮中虛無所有,誰忍使陛下主獨貧。今禁城之內,不樂有君。天下之民,不樂有生。怨讟愁歎,難堪入聽。陛下主聞之,必有食不能咽,寢不能安者矣。臣老且衰,恐不得復見太平,籲天叩地,齋宿七日,敬獻憂危之誠。惟陛下主密行臣言,翻然若出聖心警悟者,則人心自悅,天意自回。苟不然者,陛下主他日雖悔,將何及耶。
疏入,不報。坤遂稱疾乞休,中旨許之。於是給事中文戴士衡名劾坤機深志險,謂石星大誤東事,孫鑛名濫殺不辜,坤顧不言,曲為附會,無大臣節。給事中文劉道亨名言往年孫丕揚名劾張位名,位疑疏出坤手,故使士衡名劾坤。位奏辨。帝以坤既罷,悉置不問。
初,坤按察山西地時,嘗撰閨範圖說作,內侍購入禁中。鄭貴妃主因加十二人,且為製序,屬其伯父亲承恩名重刊之。士衡名遂劾坤因承恩名進書礼,結納宮掖,包藏禍心词。坤持疏力辨。未幾,有妄人為閨範圖說作跋,名曰憂危竑議作,略言:「坤撰閨範作,獨取漢明德名后者,后由貴人主進中宮衙,坤以媚鄭貴妃主也。坤疏陳天下憂危,無事不言,獨不及建儲,意自可見。」其言絕狂誕,將以害坤。帝歸罪於士衡名等,其事遂寢。
坤剛介名峭直,留意正學。居家之日,與後進講習。所著述,多出新意。初,在朝與吏部尚書文孫丕揚名善。後丕揚名復為吏部衙,屢推坤左都御史文,未得命,言:「臣以八十老臣保坤,冀臣得親見用坤之效。不效,甘坐失舉之罪,死且無憾。」已,又薦天下三大賢,沈鯉名、郭正域名,其一即坤。丕揚名前後推薦,疏至二十餘上,帝終不納。福王主封國河南地,賜莊田四萬頃。坤在籍,上言:「國初分封親藩二十有四,賜田仕無至萬頃者。河南地已封周、趙、伊、徽、鄭、唐、崇、潞八王,若皆取盈四萬,占兩河郡縣且半,幸聖明裁減。」復移書執政言之。會廷臣名亦力爭,得減半。卒,天啟初,贈刑部尚書文。
郭正域名
郭正域名,字美命名,江夏地人。萬曆十一年[1583]進士仕。選庶吉士文,授編修文,與修撰文唐文獻名同為皇長子講官文。皆三遷至庶子亲。不離講帷。每講畢,諸內侍出相揖,惟二人不交一言。
出為南京地祭酒文。諸生納貲仕許充貢。正域名奏罷之。李成梁名孫以都督武就婚魏國徐弘基名家,騎過文廟仕門,學錄仕李維極名執而抶之。李氏名蒼頭數十人蹋邸門,弘基名亦至。正域名曰:「今天子尚皮弁衣拜先聖,人臣乃走馬武廟門外乎?且公侯子弟入學習禮名,亦國子主生耳,學錄仕非抶都督武也。」令交相謝而罷。
三十年徵拜詹事文,復為東宮講官文。旋擢禮部右侍郎文,掌翰林院衙。三十一年三月,尚書文馮琦名卒,正域名還署部事。夏,廟饗,會日食,正域名言:「禮作,當祭日食,牲未殺,則廢。朔旦宜專救日,詰朝享礼廟。」從之。方澤陪祀者多託疾。正域名謂祀事不虔,由上不躬祀所致。請下詔飭厲,冬至节大祀葬,上必親行。帝然之,而不能用。
初。正域名之入館也,沈一貫名為教習文師。後服闋礼授編修文,不執弟子亲禮,一貫名不能無望。至是,一貫名為首輔,沈鯉名次之。正域名與鯉善,而心薄一貫名。會臺官上日食占,曰:「日從上食,占為君知佞人用之,以亡其國。」一貫名怒而詈之,正域名曰:「宰相文憂盛危明,顧不若瞽史邪?」一貫名聞之怒。兩淮稅監魯保請給關防。兼督江南地、浙江地織造文,鯉持不可,一貫名擬予之,正域名亦力爭。秦王主以嫡子亲久未生,請封其庶長文子為世子名,屢詔趣議。前尚書文馮琦名持不上,正域名亦執不許。王復名請封其他子為郡王主,又不可,一貫名使大璫以上命脅之。正域名榜於門曰:「秦王主以中尉武進封,庶子亲當仍中尉武,不得為郡王主。妃年未五十,庶子亲亦不得為世子名。」一貫名無以難。及建議欲奪黃光昇名、許論名、呂本名諡,一貫名與朱賡名皆本同鄉也,曰:「我輩在,誰敢奪者!」正域名援筆判曰:「黃光昇名當諡,是海瑞名當殺也。許論名當諡,是沈鍊名當殺也。呂本名當諡,是鄢懋卿名、趙文華名皆名臣,不當削奪也。」議上,舉朝韙之,而卒不行。
正域名既積忤一貫名,一貫名深憾之。會楚王主華奎名與宗人名華趆等相訐,正域名復與一貫名異議,由此幾得危禍。先是,楚恭王主得廢疾法,隆慶五年[1571]薨葬,遺腹宮人胡氏名孿生子華奎名、華壁。或云內官郭綸名以王妃主兄王如言妾尤金梅子為華奎名,妃族人亲如綍奴王玉子為華壁。儀賓汪若泉嘗訐奏之,事下撫按。王妃主持甚堅,得寢。萬曆八年[1580],華奎名嗣王主,華壁亦封宣化王主。宗人名華趆者,素強禦忤王。華趆妻,如言女也。是年遣人訐華奎名異姓子也。不當立。一貫名屬通政使文沈子木名格其疏勿上。月餘,楚王主劾華趆疏至,乃上之。命下部議。未幾,華趆入都訴通政司衙邀截實封及華奎名行賄狀,楚宗與名者,凡二十九人。子木名懼,召華趆令更易月日以上。旨并下部。正域名請敕撫按公勘,從之。
初,一貫名屬正域名毋言通政司衙匿疏事。及華趆疏上,正域名主行勘。一貫名言親王主不當勘,但當體訪。正域名曰:「事關宗室亲,臺諫文當亦言之。」一貫名微笑曰:「臺諫文斷不言也。」及帝從勘議,楚王主懼,奉百金為正域名壽,且屬毋竟楚事,當酬萬金,正域名嚴拒之。已而湖廣巡撫地趙可懷名、巡按文應朝卿名勘上,言詳審無左驗,而王氏名持之堅,諸郡主主縣主主則云「罔知真偽」,乞特遣官再問。詔公卿雜議法於西闕建門,日晏乃罷。議者三十七人,各具一單,言人人殊。李廷機名以左侍郎文代正域名署部事,正域名欲盡錄諸人議,廷機名以辭太繁,先撮其要以上。一貫名遂嗾給事中文楊應文名、御史文康丕揚名劾禮部衙壅閼羣議,不以實聞。正域名疏辨,且發子木名匿疏、一貫名阻勘及楚王主餽遺狀。一貫名益恚,謂正域名遣家人導華趆上疏,議令楚王主避位聽勘,私庇華趆。
當是時,正域名右宗人名,大學士文沈鯉名右正域名,尚書文趙世卿名、謝傑名,祭酒文黃汝良名則右楚王主。給事中文錢夢臯名遂希一貫名指論正域名,詞連次輔鯉。應文又言正域名父懋嘗笞辱於楚恭王主,故正域名因事陷之。正域名疏辨,留中不報。一貫名、鯉以楚事皆求去,廷機名復請再問。帝以王嗣位二十餘年,何至今始發,且夫訐妻證,不足憑,遂罷楚事勿按。正域名四疏乞休去。楚王主既得安,遂奏劾正域名,大略如應文言;且訐其不法數事,請褫正域名官。詔下部院衙集議。廷機名微刺正域名,而謂其已去,可無苛求。給事中文張問達名則謂藩王欲進退大臣,不可訓名,乃不罪正域名,而令巡按御史文勘王所訐以聞。
俄而妖書事起。一貫名以鯉與己地相逼,而正域名新罷,因是陷之,則兩人必得重禍,乃為帝言臣下有欲相傾者為之。蓋微引其端,以動帝意。亡何,錦衣衞都督武王之禎名等四人以妖書有名,指其同官周嘉慶名為之。東廠衙又捕獲妖人皦生光名。巡城御史文康丕揚名為生光訟冤,言妖書、楚事同一根柢,請少緩其獄,賊兄弟可授首闕下。意指正域名及其兄國子監丞文正位。帝怒,以為庇反賊,除其名。一貫名力救始免。丕揚名乃先後捕僧人達觀、醫者沈令譽等,而同知文胡化則告妖書出教官武阮明卿名手。未幾,廠衞又捕可疑者一人曰毛尚文名。數日間鋃鐺旁午,都城人人自危。嘉慶等皆下詔獄。嘉慶旋以治無驗,令革任回籍。令譽故嘗往來正域名家,達觀亦時時游貴人主門,嘗為正域名所搒逐,尚文名則正域名僕也。一貫名、丕揚名等欲自數人口引正域名,而化所訐阮明卿名,則錢夢臯名壻。夢臯名大恚,上疏顯攻正域名,言:「妖書刊播,不先不後,適在楚王主疏入之時。蓋正域名乃沈鯉名門徒,而沈令譽者,正域名食客,胡化又其同鄉同年,羣奸結為死黨。乞窮治根本,定正域名亂楚首惡之罪,勒鯉閒住。」帝令正域名還籍聽勘,急嚴訊諸所捕者。達觀拷死,令譽亦幾死,皆不承。法司衙迫化引正域名及歸德地。歸德地,鯉所居縣也。化大呼曰:「明卿名,我仇也,故訐之。正域名舉進士仕二十年不通問,何由同作妖書?我亦不知誰為歸德地者。」帝知化枉,釋之。
都督武陳汝忠掠訊尚文名,遂發卒圍正域名舟於楊村地,盡捕媼婢及傭書者男女十五人,與生光雜治,終無所得。汝忠以錦衣告身仕誘尚文名曰:「能告賊,即得之。」令引令譽,且以乳媼龔氏名十歲女為徵。比會訊,東廠太監文陳矩名詰女曰:「汝見妖書版有幾?」曰:「盈屋。」矩笑曰:「妖書僅二三紙,版顧盈屋邪?」詰尚文名曰:「令譽語汝刊書何日?」尚文名曰:「十一月十六日。」戎政尚書武王世揚名曰:「妖書以初十日獲,而十六日又刊,將有兩妖書邪?」拷生光妻亲妾及十歲兒,以鍼刺指爪,必欲引正域名,皆不應。生光仰視夢臯名、丕揚名,大罵曰:「死則死耳,奈何教我迎相公指,妄引郭侍郎文乎?」都御史文溫純名等力持之,事漸解,然猶不能具獄。
光宗號在東宮衙,數語近侍曰:「何為欲殺我好講官文?」諸人聞之皆懼。詹事文唐文獻名偕其僚楊道賓名等詣一貫名爭之,李廷機名亦力為之地,獄益解。刑部尚書文蕭大亨名具爰書法,猶欲坐正域名。郎中文王述古名抵藁於地,大亨名乃止。遂坐生光極刑,釋諸波及者,而正域名獲免。方獄急時,邏卒文圍鯉舍及正域名舟,鈴柝達旦。又聲言正域名且逮,迫使自裁。正域名曰:「大臣有罪,當伏尸都市,安能自屏野外地。」既而幸無事,乃歸。歸三年,巡按御史文史學遷名勘上楚王主所訐事,無狀。給事文顧士琦名因請召還正域名,不報。
正域名博通載籍,勇於任事,有經濟大略,自守介名然,故人望歸之。扼於權相,遂不復起,家居十年卒。後四年,贈禮部尚書文。光宗號遺詔,加恩舊學,贈太子少保文,諡文毅,官其子中書舍人文。
贊曰:海瑞名秉剛名勁之性,戇直自遂,蓋可希風漢汲黯名、宋包拯名。苦節自厲,誠為人所難能。丘橓名、呂坤名,雖非瑞匹,而指陳時政,炳炳鑿鑿,鯁亮有足稱者。郭正域名持楚獄,與執政異趣,險難忽發,慬而後免,危矣哉。以妖書事與坤相首尾,故並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