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一 列傳^作第七十九

毛澄^名 汪俊^名弟偉 吳一鵬^名 朱希周^名 何孟春^名 豐熙^名子坊 徐文華^名 薛蕙^名胡侍^名 王祿^名 侯廷訓^名

毛澄^名

毛澄^名，字憲清^名，崑山^地人。舉弘治六年[1493]進士^仕第一。授修撰^文。預修會典^作成，進右諭德^文，直講^仕東宮^衙。武宗^號為太子^主，以澄進講明晰稱之帝。帝大喜。方秋夜置宴，即徹以賜。武宗^號立，進左庶子^文，直經筵^礼。以母憂歸。正德四年[1509]，劉瑾^名摘會典^作小疵貶諸纂修^文者秩，以澄為侍讀^仕。服闋^礼還朝，進侍講學士^文。再進學士^文，掌院事，歷禮部侍郎^文。十二年五月拜尚書^文。其年八月朔，帝微行。澄率侍郎^文王瓚、顧清^名等疏請還宮。既又出居庸，幸宣府^地，久留不返。澄等頻疏諫，悉不報。明年正月，駕旋，命百官戎服郊迎^礼。澄等請用常服^衣，不許。七月，帝自稱威武大將軍^武朱壽^名，統六師巡邊。遂幸宣府^地，抵大同^地，歷山西^地至榆林^地。澄等屢疏馳諫。至十二月，復偕廷臣^名上疏曰：「去歲正月以來，鑾輿數駕，不遑寧居。今茲之行，又已半歲。宗廟^礼、社稷^礼享祀之禮並係攝行，萬壽、正旦、冬至^节朝賀^礼之儀悉從簡略。臘朔省牲，闕而不行，遂二年矣。歲律將周，郊禋已卜。皇祖之訓曰：『凡祀天地，精誠則感格，怠慢則禍生。』今六龍遐^名騁，旋軫無日。萬一冰雪阻違，道途梗塞，元正^名上日不及躬執玉帛於上帝前，陛下^主何以自安。且邊地荒寒，隆冬尤甚。臣等處重城，食厚祿，仰思聖體勞頓，根本空虛，遙望清塵，憂心如醉。伏祈趣駕速還，躬親祼享，宗社^礼臣民幸甚。」不報。十四年二月，駕甫還京，即諭禮部^衙：「總督軍務^文威武大將軍^武、總兵官^武、太師^文、鎮國公^主朱壽^名遣往兩畿，瞻東嶽^地，奉安聖像，祈福安^地民。」澄等駭愕，復偕廷臣^名上言：「陛下^主以天地之子，承祖宗^亲之業，九州四海但知陛下^主有皇帝之號。今曰『總督軍務^文、威武大將軍^武、太師^文、鎮國公^主』者，臣等莫知所指。夫出此旨者，陛下^主也。加此號者，陛下^主也。不知受此號者何人。如以皇儲未建，欲遍告名山大川，用祈默相，則遣使走幣，足將敬矣。何必躬奉神像^名，獻寶香，如佛、老所為哉。」因歷陳五不可。亦不報。宸濠^名反江西^地，帝南征示威武，駐蹕留都者踰歲。澄屢請回鑾。及駕返通州^地，用江彬^名言，將即賜宸濠^名死。澄據漢庶人^名故事，請還京告郊廟，獻俘^军行戮。不從。中官^文王堂^名鎮浙江^地，請建生祠，西番闡化王^主使者乞額外賜茶九萬斤，澄皆力爭。不聽。王瓊^名欲陷彭澤^地，澄獨白其無罪。

武宗^號崩^葬，澄偕大學士^文梁儲^名、壽寧侯^主張鶴齡^名、駙馬^主崔元^名、太監韋霦等迎世宗^號於安陸^地。既至，將謁見，有議用天子禮者。澄曰：「今即如此，後何以加？豈勸進^礼、辭讓之禮，當遂廢乎？」世宗^號踐阼甫六日，有旨議興獻王^主主祀及尊稱。五月七日戊午，澄大會文武羣臣，上議曰：「考漢成帝^主立定陶王^主為皇太子^主，立楚孝王^主孫景為定陶王^主奉共王祀。共王者，皇太子^主本生父^亲也。時大司空^文師丹以為恩義備至。今陛下^主入承大統，宜如定陶王^主故事，以益王^主第二子崇仁王^主厚炫^名繼興王^主後，襲興王^主主祀事。又考宋濮安懿王^名之子入繼仁宗^號後，是為英宗^號。司馬光謂濮王^名宜尊以高官大爵，稱王伯而不名。范鎮亦言：『陛下^主既考仁宗^號，若復以濮王^名為考，於義未當。』乃立濮王^名園廟，以宗樸^名為濮國公^主奉濮王^名祀。程頤^名之言曰：『為人後者，謂所後為父母，而謂所生為伯、叔父母，此生人之大倫也。然所生之義，至尊至大，宜別立殊稱。曰皇伯、叔父某國大王，則正統^礼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極矣。』今興獻王^主於孝宗^號為弟，於陛下為本生父^亲，與濮安懿王^名事正相等。陛下^主宜稱孝宗^號為皇考^礼，改稱興獻王^主為『皇叔父興獻大王^名』，妃為『皇叔母^亲興獻王^主妃』。凡祭告興獻王^主及上箋於妃，俱自稱姪皇帝某，則正統^礼、私親，恩禮兼盡，可以為萬世法。」議上，帝怒曰：「父母可更易若是耶！」命再議。其月二十四日乙亥，澄復會廷臣^名上議曰：「禮^作為人後者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也。興獻王^主子惟陛下^主一人，既入繼大統，奉祀宗廟^礼，是以臣等前議欲令崇仁王^主厚炫^名主興獻王^主祀。至於稱號，陛下^主宜稱為皇叔父興獻大王^名，自稱姪皇帝名，以宋程頤^名之說為可據也。本朝之制，皇帝於宗藩尊行，止稱伯父^亲、叔父，自稱皇帝而不名。今稱興獻王^主為皇叔父大王，又自稱名，尊崇之典已至，臣等不敢復有所議。」因錄程頤^名代彭思永議濮王禮疏^作進覽。帝不從，命博考前代典禮，再議以聞。澄乃復會廷臣^名上議曰：「臣等會議者再，請改稱興獻王^主為叔父者，明大統之尊無二也。然加皇字於叔父之上，則凡為陛下^主伯、叔諸父皆莫能與之齊矣。加大字於王之上，則天下諸王皆莫得而並之矣。興獻王^主稱號既定，則王妃^主稱號亦隨之，天下王妃^主亦無以同其尊矣。況陛下^主養以天下，所以樂其心，不違其志，豈一家一國之養可同日語^词哉。此孔子所謂事之以禮者。其他推尊之說，稱親之議，似為非禮。推尊之非，莫詳於魏明帝^號之詔。稱親之非，莫詳於宋程頤^名之議。至當之禮，要不出於此。」并錄上魏明帝^號詔書。當是時，帝銳意欲推崇所生，而進士^仕張璁^名復抗疏極言禮官^文之謬。帝心動，持澄等疏久不下。至八月庚辰朔，再命集議。澄等乃復上議曰：「先王制禮，本乎人情。武宗^號既無子嗣，又鮮兄弟，援立陛下^主於憲廟諸孫之中。是武宗^號以陛下^主為同堂之弟，考孝宗^號，母慈壽，無可疑矣，可復顧私親哉？」疏入，帝不懌，復留中。會給事中^文邢寰^名請議憲廟皇妃^主邵氏^名徽號^礼，澄上言：「王妃^主誕生獻王，實陛下^主所自出。但既承大統，則宜考孝宗^號，而母慈壽太后^主矣。孝宗^號於憲廟皇妃^主宜稱皇太妃^主，則在陛下^主宜稱太皇太妃^主。如此，則彝倫既正，恩義亦篤。」疏入，報聞。其月，帝以母妃將至，下禮官^文議其儀。澄等請由崇文門入東安門^处，帝不可。乃議由正陽^地左門入大明東門，帝又不可。澄等執議如初，帝乃自定其儀，悉由中門入。時尊崇禮猶未定，張璁^名復進大禮或問^作，帝益嚮之。至九月末，乃下澄等前疏，更令博採輿論以聞。澄等知勢不可已，謀於內閣^衙，加稱興王^主為帝，妃為后，而以皇太后^主懿旨行之。乃疏言：「臣等一得之愚^词，已盡於前議。茲欲仰慰聖心，使宜於今而不戾乎情，合乎古而無悖乎義，則有密勿股肱在。臣等有司，未敢擅任。」帝遂於十月二日庚辰，以慈壽皇太后^主旨加興獻王^主號曰興獻帝^主，妃曰興國太后^主，皇妃^主邵氏^名亦尊為皇太后^主，宣示中外。顧帝雖勉從廷議，意猶慊之。十二月十一日己丑復傳諭加稱皇帝。內閣^衙楊廷和^名等封還御批，澄抗疏力爭，又偕九卿喬宇^名等合諫，帝皆不允。明年，嘉靖改元正月，清寧宮後三小宮災。澄復以為言，會朝臣亦多諫者，事獲止。澄端亮有學行，論事侃侃不撓。帝欲推尊所生，嘗遣中官^文諭意，至長跪稽首^礼。澄駭愕，急扶之起。其人曰：「上意也。上言『人孰無父母，奈何使我不獲伸』，必祈公易議。」因出囊金畀澄。澄奮然曰：「老臣悖耄，不能隳典禮。獨有一去，不與議已耳。」抗疏引疾至五六上，帝輒慰留不允。二年二月疾甚，復力請，乃許之。舟至興濟^地而卒。先是，論定策功，加澄太子太傅^文，廕錦衣世指揮同知^武，力辭不受。帝雅敬憚澄，雖數忤旨，而恩禮不衰。既得疾，遣醫診^文視，藥物之賜時至。其卒也，深悼惜之。贈少傅^文，諡文簡。

汪俊^名

汪俊^名，字抑之^名，弋陽^地人。父鳳，進士^仕，貴州^地參政^文。俊舉弘治六年[1493]會試第一，授庶吉士^文，進編修^文。正德中，與修孝宗實錄^作，以不附劉瑾^名、焦芳^名，調南京^地工部員外郎^文。瑾、芳敗，召復原官。累遷侍讀學士^文，擢禮部右侍郎^文。嘉靖元年[1522]轉吏部左侍郎^文。時議興獻王^主尊號^礼，與尚書^文喬宇^名、毛澄^名輩力爭。澄引疾去，代者羅欽順^名不至，乃以俊為禮部尚書^文。是時獻王已加帝號矣，主事^文桂萼^名復請稱皇考^礼。章下廷議。三年正月，俊集廷臣^名七十有三人上議曰：「祖訓『兄終弟及^礼』，指同產言。今陛下^主為武宗^號親弟，自宜考孝宗^號明矣。孰謂與人為後，而滅武宗^號之統也。儀禮^作傳曰：『為人後者，孰後？後大宗^文也。』漢宣起民間，猶嗣孝昭。光武中興^事，猶考孝元。魏明帝^號詔皇后^主無子，擇建支子^亲，以繼大宗^文。孰謂入繼之^名主與為人後者異也。宋范純仁^名謂英宋親受詔為子，與入繼不同，蓋言恩義尤篤，尤當不顧私親，非以生前為子者乃為人後，身後入繼者不為人後也。萼言『孝宗^號既有武宗^號為之子，安得復為立後』。臣等謂陛下^主自後武宗^號而上考孝宗^號，非為孝宗^號立後也。又言『武宗^號全神器授陛下^主，何忍不繼其統』。臣等謂陛下^主既稱武宗^號皇兄矣，豈必改孝宗^號稱伯，乃為繼其統乎？又言『禮官^文執者不過前宋濮議^作』。臣等愚昧，所執實不出此。蓋宋程頤^名之議曰：『雖當專意於正統^礼，豈得盡絕於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至於名稱，統緒^名所繫，若其無別，斯亂大倫。』殆為今日發也。謹集諸章奏，惟進士^仕張璁^名、主事^文霍韜^名、給事中^文熊浹^名與萼議同，其他八十餘疏二百五十餘人，皆如臣等議。」議上，留中。而特旨召桂萼^名、張璁^名、席書^名於南京^地。越旬有五日，乃下諭曰：「朕奉承宗^名廟正統^礼，大義豈敢有違。第本生至情，亦當兼盡。其再集議以聞。」俊不得已，乃集羣臣請加皇字，以全徽稱。議上，復留十餘日。至三月朔，乃詔禮官^文，加稱興獻帝^主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主，興國太后^主為本生母章聖皇太后^主，擇日^礼祭告郊廟，頒詔^礼天下，而別諭建室奉先殿側，恭祀獻皇。俊等復爭曰：「陛下^主入奉大宗^文，不得祭小宗^礼，亦猶小宗^礼之不得祭大宗^文也。昔興獻帝^主奉藩安陸^地，則不得祭憲宗^號。今陛下^主入繼大統，亦不得祭興獻帝^主。是皆以禮抑情者也。然興獻帝^主不得迎養壽安皇太后^主於藩邸，陛下^主得迎興國太后^主於大內，受天下之養，而尊祀興獻帝^主以天子之禮樂，則人子之情獲自盡矣。乃今聖心無窮，臣等敢不將順，但於正統^礼無嫌，乃為合禮。」帝曰：「朕但欲奉先殿側別建一室，以伸追慕^名之情耳。迎養藩邸，祖宗^亲朝無此例，何容飾以為詞。其令陳狀。」俊具疏引罪。乃嚴旨切責，而趣立廟^礼益急。俊等乃上議曰：「立廟^礼大內，有干正統^礼。臣實愚昧，不敢奉詔。」帝不納，而令集廷臣^名大議。俊等復上議曰：「謹按先朝奉慈別殿，蓋孝宗^號皇帝為孝穆皇太后^主附葬^葬初畢，神主^礼無薦享之所而設也。當時議者，皆據周制特祀姜嫄而言。至為本生立廟^礼大內，則從古未聞。惟漢哀帝^主為定陶^地恭王^主立廟^礼京師。師丹以為不可，哀帝^主不聽，卒遺後世之譏。陛下^主有可以為堯舜之資，臣等不敢導以衰世之事。請於安陸^地特建獻帝^主百世不遷之廟，俟他日襲封^仕興王^主子孫世世獻饗，陛下^主歲時遣官持節奉祀，亦足伸陛下^主無窮至情矣。」帝仍命遵前旨再議，俊遂抗疏乞休。再請益力，帝怒，責以肆慢，允其去。召席書^名未至，令吳一鵬^名署事。明倫大典^作成，落俊職，卒於家。隆慶初，贈少保^文，諡文莊。俊行誼修潔，立朝光明端介^名。學宗洛、閩，與王守仁^名交好，而不同其說。學者稱石潭先生^名。弟偉，字器之^名。由庶吉士^文授檢討^文。與俊皆忤劉瑾^名，調南京^地禮部主事^文。瑾誅，復故官。屢遷南京^地國子祭酒^文。武宗^號以巡幸至，率諸生請幸學^礼，不從。江彬^名矯旨取玉硯，偉曰：「有秀才^仕時故硯，可持去。」俊罷官之歲，偉亦至吏部右侍郎^文，偕廷臣^名數爭「大禮」，又伏闕力爭。及席書^名、張璁^名等議行，猶持前說不變。轉官左侍郎^文，為陳洸^名劾罷，卒於家。

吳一鵬^名

吳一鵬^名，字南夫^名，長洲^地人。弘治六年[1493]進士^仕。選庶吉士^文，授編修^文。戶部尚書^文周經^名以讒去，上疏乞留之。正德初，進侍講^文，充經筵講官^文。劉瑾^名出諸翰林為部曹，一鵬^名得南京^地刑部員外郎^文。遷禮部郎中^文。瑾誅，復為侍講^文。進侍講學士^文，歷國子祭酒^文、太常卿^文。並在南京^地。母喪除，起故官。世宗^號踐阼，召拜禮部右侍郎^文。尋轉左。數與尚書^文毛澄^名、汪俊^名力爭「大禮」。俊去國，一鵬^名署部事，而帝趣建獻帝^主廟甚亟。一鵬^名集廷臣^名上議曰：「前世入繼之^名君，間有為本生立廟^礼園陵^葬及京師者。第歲時遣官致祀，尋亦奏罷。然猶見非當時，取議後代。若立廟^礼大內而親享之，從古以來未有也。臣等寧得罪陛下^主，不欲陛下^主失禮於天下後世。今張璁^名、桂萼^名之言曰『繼統公，立後私』。又曰『統為重，嗣為輕』竊惟正^名統所傳之謂宗，故立宗所以繼統，立嗣^礼所以承宗^名，統之與宗初無輕重。況當我朝傳子之世，而欲倣堯舜傳賢之例，擬非其倫。又謂『孝不在皇不皇，惟在考不考』，遂欲改稱孝宗^號為皇伯考。臣等歷稽前古，未有神主^礼稱皇伯考者。惟天子稱諸王曰伯叔父則有之，非可加於宗廟^礼也。前此稱本生皇考^礼，實裁自聖心。乃謂臣等留一皇字以覘陛下^主，又謂『百皇字不足當父子之名』，何肆言無忌至此。乞速罷建室之議，立廟^礼安陸^地，下璁、萼等法司^衙按治。」帝報曰：「朕起親藩，奉宗祀^礼豈敢違越。但本生皇考^礼寢園，遠在安陸^地，於卿等安乎？命下再四，爾等欺朕沖歲，黨同執違，敗父子之情，傷君臣之義。往且勿問，其奉先殿西室亟修葺，盡朕歲時追遠之情。」時嘉靖三年[1524]四月也。頃之，一鵬^名極陳四方災異，言：「自去年六月迄今二月，其間天鳴^异者三，地震^异者三十八，秋冬雷^异電雨雹十八，暴風^异、白氣^异、地裂^异、山崩、產妖各一，民饑相食二。非常之變，倍於往時。願陛下^主率先羣工，救疾苦，罷營繕，信大臣，納忠諫，用回天意。」帝優詔報之。踰月，手敕名奉先殿西室為觀德殿，遂命一鵬^名偕中官^文賴義、京山侯^主崔元^名迎獻帝^主神主^礼於安陸^地。一鵬^名等復上言：「歷考前史，並無自寢園迎主^礼入大內者。此天下後世觀瞻所係，非細故也。且安陸^地為恭穆^名啟封之疆，神靈所戀，又陛下^主龍興之地，王氣所鍾。故我太祖^號重中都^地，太宗^號重留都，皆以王業所基，永修^地世祀。伏乞陛下^主俯納羣言，改題神主^礼，奉安故宮^处，為百世不遷。其觀德殿中^衙別設神位香几以慰孝思，則本生之情既隆，正統^礼之義亦盡。」奏入，不納。一鵬^名乃行。慮使者為道途患，疏請禁約，帝善其言而戒飭之。比還朝，則廷臣^名已伏闕哭爭，朝事大變，而給事中^文陳洸^名譸張尤甚。一鵬^名抗疏曰：「大禮之議斷自聖心，正統^礼本生，昭然不紊。而洸妄謂陛下^主誕生於孝宗^號沒後三年，嗣位於武宗^號沒後二月，無從授受^礼，其說尤為不經。謹按春秋^作以受命為正始，故魯隱公^主上無所承，內無所受，則不書即位。今陛下^主承武宗^號之遺詔，奉昭聖之懿旨，正合春秋之義。而洸謂孰從授受^礼，是以陛下^主為不得正始也。洸本小人，不痛加懲艾，無以杜效尤之漸。」不聽。其年九月，一鵬^名以本官入內閣^衙專典誥敕兼掌詹事府事^文。武宗實錄^作成，進尚書^文，領職如故。尋以省墓歸，還朝仍典誥敕。未幾，出理部事。前此典內閣^衙誥敕者，皆需次柄政。而張璁^名、桂萼^名新用事，素銜一鵬^名異己，乃出為南京^地吏部尚書^文，加太子少保^文。居二年，南京^地官劾諸大臣王瓊^名等不職，一鵬^名與焉，遂乞致仕^仕。給廩如故事。卒贈^仕太子太保^文，諡文端。子子孝，湖廣^地參政^文。

朱希周^名

朱希周^名，字懋忠^名，崑山^地人，徙吳縣^地。高祖^號吉，戶科給事中^文。父文雲，按察副使^文。希周^名舉弘治九年[1496]進士^仕。孝宗^號喜其姓名，擢為第一。授修撰^文，進侍講^文，充經筵講官^文。劉瑾^名摘修會典^作小疵，降修撰^文。孝宗實錄^作成，復官。久之，進侍讀學士^文，擢南京^地吏部右侍郎^文。閱五年，召為禮部右侍郎^文。時方議「大禮」，數偕其長爭執。會左侍郎^文吳一鵬^名奉使^仕安陸^地，尚書^文席書^名未至，希周^名獨理部事。而帝方營觀德殿，令協律郎^文崔元^名初習樂舞生於大內。太常卿^文汪舉劾^法之。帝遂令太常^文官一人同入內教習^文。希周^名上言：「太常^文樂舞有定數，不當更設。」帝不從。舉復爭，帝責其妄議。而是時張璁^名、桂萼^名已召至，益交章請去本生之號。帝悅從之，趣禮官^文具上冊儀。希周^名率郎中^文余才、汪必東^名等疏諫曰：「陛下^主考孝宗^號、母昭聖三年矣，而更定之論忽從中出，則明^名詔為虛文，不足信天下，祭告為瀆禮，何以感神祇。且本生非貶詞也，不妨正統^礼，而親之義寓焉。何嫌於此，而必欲去之，以滋天下之議。」時羣臣諫者甚衆，疏皆留中，遂相率詣左順門跪伏。希周^名走告諸閣臣曰：「羣臣伏闕，公等能坐視乎？」亦偕羣臣跪伏以請。帝聞，大怒，命希周^名與何孟春^名等俱待罪，而盡繫庶僚於詔獄。明日，上章^节聖皇太后^主冊文，希周^名及尚書^文秦金^名、金獻民^名、趙鑑^名、趙璜^名，侍郎^文何孟春^名，都御史^文王時中^名，大理少卿^文張縉^名、徐文華^名俱不赴。帝怒，責陳狀。希周^名等伏罪，復嚴旨譙責乃已。而是時庶僚繫獄者猶未釋，希周^名上言：「諸臣狂率，固不可宥。但今獻皇帝^主神主^礼將至，必百官齋迎，乃克成禮。乞早寬縲絏，用襄大典。」不納。「大禮」遂自此定矣。其明年，由左侍郎^文遷南京^地吏部尚書^文。嘉靖六年[1527]，大計京官，南六科^衙無黜者。桂萼^名素以議禮嗛希周^名，且惡兩京言官嘗劾己，因言希周^名畏勢曲庇。希周^名言：「南京^地六科^衙止七人，實無可去者。臣以言路私之固不可，如避言路嫌，誅責之，尤不可。且使舉曹皆賢，必去一二人示公，設舉曹皆不肖，亦但去一二人塞責乎？」因力稱疾乞休。溫旨許之，仍敕有司歲給夫廩。林居三十年，中外論薦者三十餘疏，竟不復起。性恭謹，不妄取予。卒年八十有四。贈太子少保^文。瀕歿，屬諸子曰：「他日儻蒙易名^礼典，勿犯我家諱^礼。」乃避「文」，諡恭靖^名。

何孟春^名

何孟春^名，字子元，郴州^地人。祖俊，雲南^地按察司僉事^文。父說，刑部郎中^文。孟春少遊李東陽^名之門，學問該博。第弘治六年[1493]進士^仕，授兵部主事^文。言官龐泮^名等下獄，疏救之。詔修萬歲山^地毓秀^名亭、乾清宮^处西室，役軍九千人，計費百餘萬。抗疏極諫。清寧宮災，陳八事，疏萬餘言。進員外郎^文、郎中^文，出理陝西^地馬政^军，條目畢張。還，上釐弊五事，並劾撫臣不職。正德初，請釐正孔廟^处祀典，不果行。出為河南^地參政^文，廉公有威。擢太僕少卿^文，進為卿。駕幸宣府^地，馳疏諫。尋以右副都御史^文巡撫^文雲南^地。討平十八寨^地叛蠻阿勿、阿寺等，奏設永昌府^衙，增五長官司^衙、五守禦^军所。錄功，廕一子，辭不受。世宗^號即位，遷南京^地兵部右侍郎^文，半道召為吏部右侍郎^文。會蘇、松諸府旱潦相繼，而江、淮北河水大溢，漂沒田廬人^武畜無算。孟春倣漢魏相條奏八事，帝嘉納焉。尋進左侍郎^文。尚書^文喬宇^名罷，代署部事。先是，「大禮」議起。孟春在雲南^地聞之，上疏言：

臣閱邸報，見進士^仕屈儒奏中請尊聖父為「皇叔考興獻大王」，聖母為「皇叔母^亲興獻大王妃^主」。得旨下部，知猶未奉俞命也。臣惟前世帝王，自旁支^礼入奉大統，推尊本生，得失之迹具載史冊。宣帝^號不敢加號於史皇孫^名，光武^號不敢加號於南頓君^主，晉元帝^主不敢加號於恭王^主，抑情守禮。宋司馬光所謂當時歸美，後世頌聖^名者也。哀、安、桓、靈乃追尊^礼其父祖，犯義侵禮。司馬光所謂取譏當時，見非後世者也。儀禮·喪服^作「為人後者」傳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為人後者，謂其父母報」，傳曰「何以期也？不二斬也」，「重大宗^文者，降其小宗^礼也」。夫父母，天下莫隆^名焉。至繼大宗^文則殺其服，而移於所後之親，蓋名之不可以二也。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敬之心^词分於彼，則不得專於此故也。今者廷臣^名詳議，事猶未決，豈非皇叔考之稱有未當者乎？抑臣^名愚亦不能無疑。禮，生曰父母，死曰考妣^礼，有世父^亲母、叔父母之文，而無世叔考、世叔妣之說。今欲稱興獻王^主為皇叔考，古典何據？宋英宗^號時有請加濮王^名皇伯考者，宋敏求^名力斥其謬。然則皇叔考之稱，豈可加於興獻王^主乎？即稱皇叔父，於義亦未安也。經書稱伯父^亲、叔父皆生時相呼，及其既歿，從無通親屬冠於爵位之上者。然則皇叔父之稱，其可復加先朝已諡之親王^主乎？臣伏覩前詔，陛下^主稱先皇帝為皇兄，誠於獻王稱皇叔，如宋王^主珪、司馬光所云，亦已愜矣。而議者或不然，何也？天下者，太祖^號之天下也。自太祖^號傳至孝宗^號，孝宗^號傳之先皇帝，特簡^仕陛下^主，授之大業。獻王雖陛下^主天性^名至親，然而所以光臨九重，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南面者，皆先皇帝之德，孝宗^號之所貽也。臣故願以漢宣、光武^號、晉元三帝為法，若非古之名，不正之號，非臣所願於陛下也。

及孟春官吏部^衙，則已尊本生父^亲母為興獻帝^主、興國太后^主，繼又改稱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主、本生聖母章聖皇太后^主。孟春三上疏乞從初詔，皆不省。於是帝益入張璁^名、桂萼^名等言，復欲去本生二字。璁方盛氣，列上禮官^文欺妄十三事，且斥為朋黨。孟春偕九卿秦金^名等具疏，略曰：「伊尹謂『有言逆於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志，必求諸非道』。邇者，大禮之議，邪正不同。若諸臣匡拂，累千萬言^名，此所謂逆於心之言也，陛下^主亦嘗求諸道否乎？一二小人，敢託將順之說，招徠罷閒不學無恥之徒，熒惑^天聖聽，此所謂遜於志之言也，陛下^主亦嘗求諸非道否乎？何彼言之易行，而此言之難入也。」遂發十三難以辨折璁，疏入留中。其時詹事^文、翰林、給事^文、御史^文及六部諸司、大理^地、行人諸臣各具疏爭，並留中不下，羣情益洶洶。會朝方罷，孟春倡言於衆曰：「憲宗^號朝，百官哭文華^名門，爭慈懿^名皇太后^主葬禮，憲宗^號從之，此國朝故事也。」修撰^文楊慎^名曰：「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葬，正在今日。」編修^文王元正^名、給事中^文張翀^名等遂遮留羣臣於金水^地橋南，謂今日有不力爭者，必共擊之。孟春、金獻民^名、徐文華^名復相號召。於是九卿則尚書^文獻民^名及秦金^名、趙鑑^名、趙璜^名、俞琳^名，侍郎^文孟春及朱希周^名、劉玉^名，都御史^文王時中^名、張潤^名，寺卿汪舉^名、潘希曾^名、張九敘^名、吳祺^名，通政^文張瓚^名、陳霑^名，少卿^文徐文華^名及張縉^名、蘇民、金瓚^名，府丞^文張仲賢^名，通政^文參議^文葛禬，寺丞^文袁宗儒^名，凡二十有三人；翰林則掌詹事府^衙侍郎^文賈詠^名，學士^文豐熙^名，侍講^文張璧^名，修撰^文舒芬^名、楊維聰^名、姚淶^名、張衍慶^名，編修^文許成名^名、劉棟^名、張潮^名、崔桐^名、葉桂章^名、王三錫^名、余承勳^名、陸釴^名、王相、應良^名、王思，檢討^文金臯^名、林時及慎、元正^名，凡二十有二人；給事中^文則張翀^名、劉濟^名、安磐^名、張漢卿^名、張原^名、謝蕡^名、毛玉^名、曹懷、張嵩^名、王瑄^名、張𦐿、鄭一鵬^名、黃重、李錫^名、趙漢^名、陳時明^名、鄭自璧^名、裴紹宗^名、韓楷^名、黃臣、胡納，凡二十有一人；御史^文則王時柯^名、余翺、葉奇、鄭本公^名、楊樞^名、劉潁^名、祁杲、杜民表^名、楊瑞、張英、劉謙亨^名、許中、陳克宅^名、譚纘^名、劉翀^名、張錄^名、郭希愈^名、蕭一中^名、張恂^名、倪宗嶽^名、王璜^名、沈教、鍾卿密^名、胡瓊^名、張濂^名、何鰲^名、張曰韜^名、藍田^名、張鵬^名翰、林有孚^名，凡三十人；諸司郎官^文，吏部^衙則郎中^文余寬、党承志^名、劉天民^名，員外郎^文馬理^名、徐一鳴^名、劉勳^名，主事^文應大猷^名、李舜臣^名、馬冕^名、彭澤^地、張鵾^名，司務^文洪伊，凡十有二人；戶部^衙則郎中^文黃待顯^名、唐昇、賈繼之^名、楊易、楊淮^名、胡宗明^名、栗登、党以平^名、何巖、馬朝卿^名，員外郎^文申良^名、鄭漳^名、顧可久^名、婁志德^名，主事^文徐嵩^名、張庠^名、高奎^名、安璽^名、王尚志^名、朱藻^名、黃一道^名、陳儒、陳騰鸞^名、高登、程旦、尹嗣忠^名、郭日休^名、李錄、周詔、戴亢^名、繆宗周^名、丘其仁^名、俎琚^名、張希尹^名，司務^文金中夫，檢校^仕丁律，凡三十有六人；禮部^衙則郎中^文余才、汪必東^名、張𦒎、張懷，員外郎^文翁磐^名、李文^名中、張澯^名，主事^文張鏜^名、豐坊^名、仵瑜^名、丁汝夔^名、臧應奎^名，凡十有二人；兵部則郎中^文陶滋^名、賀縉^名、姚汝臯^名、劉淑相^名、萬潮^名，員外郎^文劉漳^名、楊儀、王德明，主事^文汪溱^名、黃嘉賓^名、李春芳^名、盧襄^名、華鑰^名、鄭曉^名、劉一^名正、郭持平^名、余禎^名、陳賞，司務^文李可登^名、劉從學^名，凡二十人；刑部^衙則郎中^文相世芳^名、張峩、詹潮、胡璉^名、范錄、陳力、張大輪^名、葉應驄^名、白轍^名、許路，員外郎^文戴欽^名、張儉^名、劉士奇^名，主事^文祁敕^名、趙廷松^名、熊宇^名、何鰲^名、楊濂^名、劉仕、蕭樟^名、顧鐸^名、王國光^名、汪嘉會^名、殷承敘^名、陸銓^名、錢鐸^名、方一蘭^名，凡二十有七人；工部^衙則郎中^文趙儒、葉寬、張子衷^名、汪登^名、劉璣^名、江珊^名，員外郎^文金廷瑞^名、范鏓^名、龐淳^名，主事^文伍餘福^名、張鳳^名來、張羽^名、車純^名、蔣珙^名、鄭騮^名，凡十有五人；大理^地之屬則寺正^文毋德純^名、蔣同仁^名，寺副王暐^名、劉道，評事^文陳大綱^名、鍾雲瑞^名、王光濟^名、張徽^名、王天民^名、鄭重、杜鸞^名，凡十有一人；俱跪伏左順門。帝命司禮中官^文諭退，衆皆曰：「必得俞旨乃敢退。」自辰至午，凡再傳諭，猶跪伏不起。帝大怒，遣錦衣先執為首者。於是豐熙^名、張翀^名、余翺、余寬、黃待顯^名、陶滋^名、相世芳^名、毋德純^名八人，並繫詔獄。楊慎^名、王元正^名乃撼門大哭，衆皆哭，聲震闕廷。帝益怒，命收繫四品以下官若干人，而令孟春等待罪。翼日，編修^文王相等十八人俱杖死，熙等及慎、元正^名俱謫戍^法，始下孟春等前疏，責曰：「朕嗣承大統，祗奉宗廟^礼，尊崇大禮，自出朕心。孟春等毀君害政，變亂是非。且張璁^名等所上十三條尚留中未發，安得先知？其以實對。」於是孟春等具疏伏罪，言：「璁等所條者，於未進之日先以私藁示人，且有副本存通政司^衙，故臣等知之。臣等忝從大臣後，得與議禮之末。竊以璁等欺罔，故昌言論辨，以瀆天聽，罪應萬死。惟望聖明加察，辨其孰正孰邪，則臣等雖死亦幸。」帝怒不已，責孟春倡衆逞忿，非大臣事君之道，法宜重治，姑從輕奪俸一月。旋出為南京^地工部左侍郎^文。故事，南部止侍郎^文一人，時已有右侍郎^文張琮^名，復以孟春為左，蓋賸員也。孟春屢疏引疾，至六年春始得請。及明倫大典^作成，削其籍。久之，卒於家。隆慶初，贈禮部尚書^文，諡文簡。孟春所居有泉，用燕去來時盈涸得名，遂稱燕泉先生^名云。

豐熙^名

豐熙^名，字原學^名，鄞人，布政司^衙慶孫也。幼有異稟。嘗大書壁間曰：「立志當以聖人為的。遜第一等事於人，非夫也。」年十六喪母，水漿不入口數日，居倚廬三年。弘治十二年[1499]舉殿試第二。孝宗^號奇其策，賜第一人袍帶寵之。授編修^文，進侍講^文，遷右諭德^文。以不附劉瑾^名，出掌南京翰林院事^文。父喪闋，起故官。世宗^號即位，進翰林學士^文。興獻王^主「大禮」議起，熙偕禮官^文數力爭。及召張璁^名、桂萼^名為學士^文，方獻夫^名為侍讀學士^文，熙昌^名言於朝曰：「此冷褒、段猶流也，吾輩可與並列耶？」抗疏請歸，不允。既而尊稱禮定，卜日^礼上恭穆^名獻皇帝^主諡冊。熙等疏諫曰：「大禮之議頒天下三年矣，乃以一二人妄言，欲去本生之稱，專隆鞠育之報。臣等聞命，驚惶罔知攸措。竊惟陛下^主為宗廟^礼神人之主，必宗廟^礼之禮加隆^名，斯繼統之義不失。若乖先王之禮，貽後世之譏，豈不重累聖德哉。」不得命，相率伏哭左順門。遂下詔獄掠治，復杖之闕廷，遣戍。熙得福建鎮海衞^地。既璁等得志，乃相率請釋謫戍^法諸臣罪，皆首及熙，帝不聽。最後謹身殿災，熙年^名且七十，給事中^文田濡^名復請矜宥，卒不聽。居十有三年，竟卒於戍所。隆慶初，贈官賜恤。子坊，字存禮^名。舉鄉試第一。嘉靖二年[1523]成進士^仕。出為南京^地吏部^衙考功主事^文。尋謫通州^地同知^文。免歸。坊博學工文，兼通書法^艺，而性狂誕。熙既卒，家居貧乏，思效張璁^名、夏言^名片言取通顯。十七年詣闕上書，言建明堂^礼事，又言宜加獻皇帝^主廟號^礼稱宗，以配上帝，世宗^號大悅。未幾，進號睿宗^號，配饗玄極殿。其議蓋自坊始，人咸惡坊畔父云。明年復進卿雲雅詩^作一章，詔付史館^衙。待命久之，竟無所進擢，歸家悒悒以卒。晚歲改名道生。別為十三經訓詁^作，類多穿鑿語。或謂世所傳子貢詩傳^作，亦坊偽纂也。

徐文華^名

徐文華^名，字用光^名，嘉定州^地人。正德三年[1508]進士^仕。授大理評事^文。擢監察御史^文，巡按^文貴州^地。乖西^地苗阿雜等倡亂，偕巡撫^文魏英討之，破寨六百三十。璽書奬勞。江西^地副使胡世寧^名坐論寧王^主宸濠^名繫詔獄，文華^名抗疏救曰：「世寧^名上為聖朝，下為宗室^亲，竭誠發憤，言甫脫口，而禍患隨之，亦可哀也。寧王^主威燄日以張，隱患日以甚。失今不戢，容有紀極。顧又置世寧^名重法^法，杜天下之口，奪忠鯁之氣，弱朝廷之勢，啟宗^名藩之心，招意外之變，皆自今日始矣。」不納。帝遣中官^文劉允^名迎佛烏斯藏，文華^名力諫。不報。馬昂^名納妊身女弟於帝，又疏諫曰：「中人之家不取再醮^礼之婦。陛下^主萬乘至尊，乃有此舉，返之於心則不安，宣之於口則不順，傳之天下後世則可醜。誰為陛下^主進此者，罪可族也。萬一防閑闊略，不幸有李園、呂不韋^名之徒乘間投隙，豈細故哉。今昂兄弟子^亲姪出入禁闥，陛下^主降絀等威，與之亂服雜坐，或同臥起，壞祖宗^亲法，莫此為甚。馬姬專寵於內，昂等弄權於外，禍機竊發，有不可勝言者。乞早誅以絕禍源。」亦不報。文華^名既數進直言，帝及諸近倖皆銜之。會文華^名條上宗廟^礼禮儀，祧廟、禘祫^礼、特享、出主、祔食，凡五事。考證經義^仕，悉可施行。帝怒，責其出位妄言，章下所司。禮官^文闇於經術，又阿帝意，遂奏文華^名言非是。命下詔獄，黜為民。時正德十一年[1516]十月也。世宗^號即位，起故官，歷河南^地按察副使^文。嘉靖二年[1523]舉治行卓異，入為大理^地右少卿^文，尋轉左。時方議興獻帝^主「大禮」，文華^名數偕諸大臣力爭。明年七月復倡廷臣^名伏闕哭諫，坐停俸四月。已，席書^名、張璁^名、桂萼^名、方獻夫^名會廷臣^名大議，文華^名與汪偉^名、鄭岳^名猶力爭。武定侯^主郭勛^名遽曰：「祖訓如是，古禮^地如是，璁等言當。書曰大臣事君，當將順其美。」議乃定。及改題廟主，文華^名諫曰：「孝宗^號有祖道^礼焉，不可以伯考稱。武宗^號有父道焉，不可以兄稱。不若直稱曰孝宗^號敬皇帝^主、武宗^號毅皇帝，猶兩全無害也。」疏入，命再奪俸。六年秋，李福達^名獄起。主獄者璁、萼、獻夫^名，以議禮故憾文華^名等，乃盡反獄詞，下文華^名與諸法官^文獄。獄具，責文華^名阿附御史^文殺人，遣戍遼陽^地。遇赦，卒於道。隆慶初，贈左僉都御史^文。自大學士^文毛紀^名、侍郎^文何孟春^名去位，諸大臣前爭「大禮」者或依違順旨，文華^名顧堅守前議不變。其被譴不以罪，士論深惜之。

薛蕙^名

薛蕙^名，字君采^名，亳州^地人。年十二能詩。舉正德九年[1514]進士^仕，授刑部主事^文。諫武宗南巡^事，受杖奪俸。旋引疾歸。起故官，改吏部^衙，歷考功郎中^文。嘉靖二年[1523]，廷臣^名數爭「大禮」，與張璁^名、桂萼^名等相持不下。蕙撰為人後解^作、為人後辨及辨璁、萼所論七事，合數萬言^名上於朝。解^作有上下二篇，推明大宗^文義。其辨^作曰：

陛下^主繼祖^名體而承嫡統，合於為人後之義，坦然無疑。乃有二三臣者，詭經畔禮，上惑聖聰^名。夫經傳纖悉之指，彼未能覩其十一，遽欲恃小慧，騁夸詞，可謂不知而作者也。其曰「陛下^主為獻帝^主不可奪之適嗣」。按漢石渠議^作曰：「大宗^文無後，族無庶子^亲，己有一適子，當絕父嗣以後大宗^文否？」戴聖云：「大宗^文不可絕。禮^作言適子不為後者，不得先庶子^亲耳。族無庶子^亲，則當絕父以後大宗^文。」晉范汪^名曰：「廢小宗^礼，昭穆^礼不亂。廢大宗^文，昭穆^礼亂矣。先王所以重大宗^文也。豈得不廢小宗^礼以繼大宗^文乎？」夫人子雖有適庶，其親親之心一也。而禮^作適子不為後，庶子^亲得為後者，此非親其父母有厚薄也，直繫於傳重收族不同耳。今之言者不知推本祖禰^名，惟及其父母而止，此弗忍薄其親，忍遺其祖也。其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乃漢儒^名邪說」。按此踵歐陽修^名之謬也。夫「為人後者為之子」，其言出於公羊^作，固漢儒^名所傳者。然於儀禮^作實相表裏，古今以為折衷，未有異論者也。藉若修之說，其悖禮甚矣。禮^作「為人後者，斬衰^礼三年」，此子於父母之喪也。以其父母之喪服^衣之，非為之子而何？其言之悖禮一也。傳言「為所後者之祖父母^亲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其若子者，由為之子故耳。傳明言「若子」，今顧曰「不為之子」，其言之悖禮二也。且為人後者不為之子，然則稱謂之間，將不曰父，而仍曰伯父^亲、叔父乎？其言之悖禮三也。又立後而不為之子，則古立後者，皆未嘗實子之，而姑偽立是人也。是聖人偽教人以立後，而實則無後焉耳。其言之悖禮四也。夫無後者，重絕祖考^礼之祀，故立後以奉之。今所後既不得而子，則祖考^礼亦不得而孫矣。豈可以入其廟而奉其祀乎？其言之悖禮五也。由此觀之，名漢臣^名以邪說，無乃其自名耶？抑二三臣者亦自度其說之必窮也，於是又為遁辭以倡之曰：「夫統與嗣不同，陛下^主之繼二宗，當繼統而不繼嗣。」此一言者，將欲以廢先王為人後之義與？則尤悖禮之甚者也。然其牽合附會^词，眩於名實，苟不辨而絕之，殆將為後世禍矣。

夫禮^作為大宗^文立後者，重其統也。重其統不可絕，乃為之立後。至於小宗^礼不為之後者，統可以絕，則嗣可以不繼也。是則以繼統故繼嗣，繼嗣所以繼統也。故禮^作「為人後」，言繼嗣也。「後大宗^文」，言繼統也。統與嗣，非有二也，其何不同之有？自古帝王入繼者，必明為人後之義，而後可以繼統。蓋不為後則不成子也。若不成子，夫安所得統而繼之^名。故為後也者成子也，成子而後繼統，又將以絕同宗^礼覬覦之心焉。聖人之制禮也，不亦善乎。抑成子而後繼統，非獨為人後者爾也。禮^作無生而貴者。雖天子諸侯之子，苟不受命於君父，亦不敢自成^名尊也。春秋^作重授受^礼之義，以為為子受之父，為臣受之君。故穀梁^作子曰「臣子必受君父之命」。斯義也，非直尊君父也，亦所以自尊焉耳。蓋尊其君父，亦將使人之尊己也。如此則義禮明，而禍亂亡。今說者謂『倫序當立斯立已』，是惡知禮^作與春秋^作之意哉！
若夫前代之君，間有弟終而兄繼，姪終而伯叔父繼者，此遭變不正者也。然多先君之嗣。先君於己則考也，己於先君則子也。故不可考後君，而亦無兩統二父之嫌，若晉之哀帝^主、唐之宣宗^號是也。其或諸王入嗣，則未有仍考諸王，而不考天子者也。陛下^主天倫不先於武宗^號，正統^礼不自於獻帝^主，是非予奪，至為易辨。而二三臣者猥欲比於遭變不正之舉，故曰悖禮之尤者也。

其他所辨七事，亦率倣此。書奏，天子大怒，下鎮撫司^衙考訊。已，貰出之，奪俸三月。會給事中^文陳洸^名外轉，疑事由文選^名郎夏良勝^名及蕙。良勝^名已被訐見斥，而蕙故在。時亳州^地知州^文顏木方^政坐罪，乃誣蕙與木同年相關通，疑有奸利。章下所司，蕙亦奏辨。帝不聽，令解任聽勘。蕙遂南歸。既而事白，吏部^衙數移文促蕙起。蕙見璁、萼等用事，堅臥不肯起。十八年詔選官僚，擬蕙春坊^文司直^名兼翰林檢討^文。帝猶以前憾故，報罷。而蕙亦卒矣。蕙貌臞氣清，持己峻潔，於書無所不讀。學者重其學行，稱為西原先生^名。

當是時，廷臣^名力持「大禮」，而璁、萼建異議，舉朝非之。其不獲與廷議，而以璁、萼得罪者，又有胡侍^名、王祿^名、侯廷訓^名云。胡侍^名，寧夏^地人。舉進士^仕。歷官鴻臚少卿^文。張璁^名、桂萼^名既擢學士^文，侍劾二人越禮背經。因據所奏，反覆論辨，凡千餘言。帝怒，命逮治。言官論救，謫潞州同知^文。瀋府宗室^亲勛注以事憾之，奏侍試諸生題譏刺，且謗「大禮」。逮至京，訊斥為民。王祿^名，新城人。舉於鄉，為福建平^地和知縣^文。嘉靖九年[1530]疏請建獻帝^主廟於安陸^地，封崇仁王^主以主其祀，不當考獻帝^主，伯孝宗^號，涉二本之嫌。宗藩子有幼而岐嶷^名者，當養之宮中，備儲貳選。疏奏，即棄官歸。命按臣逮治，亦斥為民。侯廷訓^名，樂清^地人。與張璁^名同郡，同舉進士^仕，而持論不合。初釋褐^仕，即上疏請考孝宗^號，且言不當私藩邸舊臣，語最切直。除南京^地禮部主事^文。嘉靖三年[1524]冬，「大禮」定，廷訓^名心非之。私刊所著議禮書^礼，潛寄京師，下詔獄拷訊。子一元，年十三，伏闕訟冤，得釋。後起官至漳南^地僉事^文。以貪虐，被劾為民。一元舉進士^仕，官至江西^地布政使^文。

贊曰：「大禮」之議，楊廷和^名為之倡，舉朝翕然同聲，大抵本宋司馬光、程頤^名濮園議^作。然英宗^號長育宮中，名稱素定。而世宗^號奉詔嗣位，承武宗^號後，事勢各殊。諸臣徒見先賢大儒成說可據，求無得罪天下後世，而未暇為世宗^號熟計審處，準酌情理，以求至當。爭之愈力，失之愈深，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