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六十一 列傳^作一百四十九

盧象昇^名弟象晉^名 象觀^名 從弟象同^名 劉之綸^名 丘民仰^名丘禾嘉^名

盧象昇^名

盧象昇^名，字建斗^名，宜興^地人。祖立志，儀封^地知縣^文。象昇^名白晳而臞，膊獨骨，負殊力。舉天啟二年進士^仕，授戶部主事^文。歷員外郎^文，稍遷大名知府^文。

崇禎二年[1629]，京師戒嚴^军，募萬人入衞。明年進右參政^文兼副使，整飭大名、廣平、順德^地三府兵備，號「天雄軍」。又明年舉治行卓異，進按察使^文，治兵^军如故。象昇^名雖文士，善射，嫺將略，能治軍。

六年，山西^地賊流入畿輔，據臨城之西山。象昇^名擊卻之，與總兵^武梁甫^名、參議^文寇從化^地連敗賊。賊走還西山，圍遊擊^武董維^名坤冷水^地村。象昇^名設伏石城^地南，大破之。又破之青龍岡^名，又破之武安^地。連斬賊魁十一人，殲其黨，收還男女二萬。三郡之民，安堵者數歲。象昇^名每臨陣，身先士卒，與賊格鬬，刃及鞍勿顧，失馬即步戰。逐賊危崖，一賊自巔射中象昇^名額，又一矢僕夫斃馬下，象昇^名提刀戰益疾。賊駴走，相戒曰：「盧廉使^文遇即死，不可犯。」象昇^名以是有能兵名。賊懼，南渡河。

明年，賊入楚，陷鄖陽^地六縣。命象昇^名以右僉都御史^文，代蔣允儀^名撫治鄖陽^地。時蜀寇返楚者駐鄖之黃龍^名灘。象昇^名與總督^文陳奇瑜^名分道夾擊，自烏林關^地、乜家溝、石泉^地壩、康寧坪、獅子山^地、太平河^地、竹木砭、箐口諸處，連戰皆捷，斬馘五千六百有奇，漢南寇幾盡。因請益鄖主兵，減稅賦，繕城郭，貸鄰郡倉穀，募商採銅鑄錢，鄖得完輯。

八年五月擢象昇^名右副都御史^文，代唐暉^名巡撫^文湖廣^地。八月命總理江北^地、河南^地、山東、湖廣^地、四川^地軍務^文，兼湖廣巡撫^地。總督^文洪承疇^名辦西北，象昇^名辦東南。尋解巡撫^文任，進兵部侍郎^文，加督山西^地、陝西^地軍務^文，賜尚方劍^军，便宜行事。汝、洛告警，象昇^名倍道馳入汝。賊部衆三十餘萬，連營百里，勢甚盛。象昇^名督副將^武李重鎮、雷時聲等擊高迎祥^名於城西，用強弩射殺賊千餘人。迎祥^名、李自成^名走，陷光州^地，象昇^名復大破之確山^地。先是，大帥^武曹文詔^名、艾萬年^名陣亡，尤世威^名敗衂，諸將率畏賊不敢前。象昇^名每慷慨灑泣，激以忠義。軍中嘗絕三日餉，象昇^名亦水漿不入口。以是得將士心，戰輒有功。

九年正月大會諸將於鳳陽^地。象昇^名乃上言曰：「賊橫而後調兵，賊多而後增兵，是為後局。兵至而後議餉，兵集而後請餉，是為危形。況請餉未敷，兵將從賊而為寇，是八年來所請之兵皆賊黨，所用之餉皆盜糧也。」又言「總督^文、總理宜有專兵專餉。請調咸寧^地、甘、固之兵屬總督^文，薊、遼、關、寧之兵屬總理」。又言「各直省撫臣，俱有封疆重任。毋得一有賊警即求援求調。不應則吳、越也，分應則何以支」。又言臺諫^文諸臣，不問難易，不顧死生，專以求全責備。雖有長材，從何展布。「臣與督臣，有勦法無堵法，有戰法無守法」。言皆切中機宜。

於是迎祥^名圍廬州^地，不克，分道陷含山^地、和州^地，進圍滁州^地。象昇^名率總兵^武祖寬^名、遊擊^武羅岱救滁州^地，大戰於城東五里橋，斬賊首搖天動，奪其駿馬。賊連營俱潰，逐北五十里。朱龍橋^名至關山^地，積屍填溝委塹，滁水^地為不流。賊乃北趨鳳陽^地，圍壽州^地，突潁、霍、蕭、碭、靈璧^地、虹，窺曹、單。總兵^武劉澤清^名拒河，乃掠考城^地、儀封^地而西。其犯亳者，折入歸德^地。永寧^地總兵官^武祖大樂邀擊之，賊乃北向開封。陳永福^名敗之朱仙^名鎮，賊遂走登封^地，與他賊合，分趨裕州^地、南陽^地。象昇^名合寬、大樂、岱兵大破之七頂山^地，殲自成^名精騎殆盡。已，次南陽^地，令大樂備汝寧^地，寬備鄧州^地，而躬率諸軍蹙賊。遣使告湖廣巡撫^地王夢尹^名、鄖陽撫治^地宋祖舜^名曰：「賊疲矣，東西邀擊，前阻漢江^地，可一戰殲也。」兩人竟不能禦，賊遂自光化潛渡漢入鄖。象昇^名遣總兵^武秦翼明^名、副將^武雷時聲由南漳^地、穀城^地入山擊賊。寬等騎軍，不利阻隘，副將^武王進忠^名軍譁，羅岱、劉肇基^名兵多逃，追之則彎弓內嚮。象昇^名乃調四川^地及筸子土兵，搜捕均州^地賊。是時，楚、豫賊及迎祥^名等俱在秦、楚、蜀之交萬山^地中，象昇^名自南陽^地趨襄陽^地進兵。賊多兵少，而河南^地大饑，餉乏，邊兵益洶洶。承疇^名、象昇^名議，關中^地平曠，利騎兵^营，以寬、重鎮軍入陝。而襄陽^地、均、宜、穀、上津、南漳^地，環山皆賊。七月，象昇^名渡淅河而南。九月追賊至鄖西^地。

京師戒嚴^军，有詔入衞，再賜尚方劍^军。既行，賊遂大逞，駸駸乎不可復制矣。既解嚴^礼，詔遷兵部左侍郎^文，總督^文宣、大、山西^地軍務^文。大興^地屯政，穀熟^地，畝一鍾，積粟二十餘萬。天子諭九邊^军皆式宣^名、大。

明年春，聞宣警，即夜馳至天城^地。矢檄旁午，言二百里外乞炭馬蹄^地闊踏四十里。象昇^名曰：「此大舉也。」問：「入口乎？」曰：「未。」象昇^名曰：「殆欲右窺雲、晉，令我兵集宣，則彼乘虛入耳。」因檄雲、晉兵勿動，自率師次右衞^地，戒邊吏毋輕言戰。持一月，象昇^名曰：「懈矣，可擊。」哨知三十六營離牆六十里，潛召雲師西來，宣師東來，自督兵直子午，出羊房堡^地，計日鏖戰。乞炭聞之遂遁。象昇^名在陽和^地，乞炭不敢近邊。五月丁外艱^仕，疏十上，乞奔喪^礼。時楊嗣昌^名奪情^仕任中樞^衙，亦起陳新甲^名制中，而令象昇^名席喪候代。進兵部尚書^文。新甲^名在遠，未即至。

九月，大清兵入牆子嶺^地、青口山，殺總督^文吳阿衡^名，毀正關，至營城石匣，駐於牛蘭。召宣、大、山西^地三總兵^武楊國柱^名、王樸^名、虎大威^名入衞。三賜象昇^名尚方劍^军，督天下援兵。象昇^名麻衣草履，誓師^礼及郊。馳疏報曰：「臣非軍旅才。愚心任事，誼不避難。但自臣父奄逝，長途慘傷，潰亂五官，非復昔時；兼以草土之身踞三軍上，豈惟觀瞻不聳，尤虞金鼓^军不靈。」已聞總監^衙中官^文高起潛^名亦衰絰臨戎^地，象昇^名謂所親曰：「吾三人皆不祥之身也。人臣無親，安有君。樞輔^文奪情^仕，亦欲予變禮以分諐耶！處心若此，安可與事君。他日必面責之。」

當是時，嗣昌^名、起潛^名主和議^礼。象昇^名聞之，頓足歎曰：「予受國恩，恨不得死所，有如萬分一不幸，寧捐軀^葬斷脰耳。」及都，帝召對，問方略。對曰：「臣主戰。」帝色變，良久曰：「撫乃外廷議耳，其出與嗣昌^名、起潛^名議。」出與議，不合。明日，帝發萬金犒軍，嗣昌^名送之，屏左右，戒毋浪戰，遂別去。師次昌平^地，帝復遣中官^文齎帑金三萬犒軍。明日又賜御馬百，太僕^文馬千，銀鐵鞭^军五百。象昇^名曰：「果然外廷議也，帝意銳甚矣。」決策議戰，然事多為嗣昌^名、起潛^名撓。疏請分兵，則議宣、大、山西^地三帥屬象昇^名，關、寧諸路屬起潛^名。象昇^名名督天下兵，實不及二萬。次順義^地。

先是，有瞽而賣卜者周元忠^名，善遼人，時遣之為媾。會嗣昌^名至軍，象昇^名責數之曰：「文弱^名，子不聞城下盟春秋^作恥之，而日為媾。長安^地口舌如鋒，袁崇煥^名之禍其能免乎？」嗣昌^名頰赤，曰：「公直^名以尚方劍^军加我矣。」象昇^名曰：「既不奔喪^礼，又不能戰，齒劍者我也，安能加人。」嗣昌^名辭遁。象昇^名即言：「元忠^名講款，往來非一日，事始於薊門^地督監，受成於本兵，通國聞之，誰可諱也。」嗣昌^名語塞而去。又數日會起潛^名安定門^处，兩人各持一議。新甲^名亦至昌平^地，象昇^名分兵與之。當是時，象昇^名自將馬步軍列營都城之外，衝鋒陷陣，軍律^法甚整。

大清兵南下，三路出師：一由淶水^地攻易，一由新城攻雄，一由定興^地攻安肅^地。象昇^名遂由涿進據保定^地，命諸將分道出擊，大戰於慶都^地。編修^文楊廷麟^名上疏言：「南仲在內，李綱^名無功^名；潛善秉成^名，宗澤殞恨。國有若人，非封疆福。」嗣昌^名大怒，改廷麟^名兵部主事^文，贊畫行營^营，奪象昇^名尚書^文，侍郎^文視事。命大學士^文劉宇亮^名輔臣督師，巡撫^文張其平^名閉闉絕餉。俄又以雲、晉警，趣出關，王樸^名徑引兵去。

象昇^名提殘卒，次宿三宮野外^地。畿南三郡父老聞之，咸叩軍門^营請曰：「天下洶洶且十年，明公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先。乃奸臣在內，孤忠見嫉。三軍捧出關之檄，將士懷西歸之心。棲遲絕野，一飽無時。脫巾狂噪，雲帥其見告矣。明公誠從愚計，移軍廣順，召集義師。三郡子弟喜公之來，皆以昔非公死賊，今非公死兵，同心戮力，一呼而裹糧從者可十萬，孰與隻臂無援，立而就死哉！」象昇^名泫然流涕而謂父老曰：「感父老義。雖然，自予與賊角，經數十百戰未嘗衄。今者，分疲卒五千，大敵西衝，援師東隔，事由中制，食盡力窮，旦夕死矣，無徒累爾父老為也。」衆號泣雷動，各攜牀頭斗粟餉軍，或貽棗一升，曰：「公煑為糧。」

十二月十一日進師至鉅鹿^地賈莊。起潛^名擁關、寧兵在雞澤^地，距賈莊五十里而近，象昇^名遣廷麟^名往乞援，不應。師至蒿水橋，遇大清兵。象昇^名將中軍^营，大威帥左，國柱^名帥右，遂戰。夜半，觱篥^艺聲四起。旦日，騎數萬環之三匝。象昇^名麾兵^军疾戰，呼聲動天，自辰迄未，礮盡矢窮。奮身鬬，後騎皆進，手擊殺數十人，身中四矢三刃，遂仆。掌牧楊陸凱^名懼衆之殘其屍而伏其上，背負二十四矢以死。僕顧顯者殉，一軍盡覆。大威、國柱^名潰圍乃得脫。

起潛^名聞敗，倉皇遁，不言象昇^名死狀。嗣昌^名疑之，有詔驗視。廷麟^名得其屍戰場，麻衣白網巾^礼。一卒遙見，即號泣曰：「此吾盧公也。」三郡之民聞之，哭失聲。順德^地知府^文于潁上^地狀，嗣昌^名故靳之，八十日而後殮。明年，象昇^名妻王請恤。又明年，其弟象晉^名、象觀^名又請，不許。久之，嗣昌^名敗，廷臣^名多為言者，乃贈太子少師^文、兵部尚書^文，賜祭葬，世廕錦衣千戶。福王^主時，追諡忠烈，建祠奉祀。

象昇^名少有大志，為學不事章句。居官勤勞倍下吏，夜刻燭，雞鳴盥櫛，得一機要，披衣起，立行之。暇即角射，箭啣花，五十步外，發必中。愛才惜下如不及，三賜劍，未嘗戮一偏裨^武。高平^地知縣^文侯弘文^名者，奇士也，僑寓襄陽^地，散家財，募滇軍隨象昇^名討賊。象昇^名移宣、大，弘文率募兵^军至楚，巡撫^文王夢尹^名以擾驛聞。象昇^名上疏救，不得，弘文卒遣戍。天下由是惜弘文而多象昇^名。象昇^名好畜駿馬，皆有名字。嘗逐賊南漳^地，敗。追兵至沙河^地，水闊數丈，一躍而過，即所號五明驥也。

方象昇^名之戰歿也，嗣昌^名遣三邏卒^文察其死狀。其一人俞振^名龍者，歸言象昇^名實死。嗣昌^名怒，鞭之三日夜，且死，張目曰：「天道神明，無枉忠臣。」於是天下聞之莫不欷歔，益恚嗣昌^名矣。

其後南都^地亡，象觀^名赴水死，象晉^名為僧，一門先後赴難者百餘人。從弟象同^名及其部將^武陳安死尤烈^名。象觀^名，崇禎十五年[1642]，鄉薦^仕第一，成進士^仕。官中書。象晉^名、象同^名皆諸生。象昇^名死時，年三十九。

劉之綸^名

劉之綸^名，字元誠^名，宜賓^地人。家世務農。之綸少從父^亲兄力田，間艾薪樵，賣之巿中。歸而學書，銘其座曰「必為聖人」。里中由是號之綸劉聖人。天啟初，舉鄉試。奢崇明^地反，以策干監司^衙扼賊歸路，監司^衙不能用。

崇禎元年[1628]第進士^仕，改庶吉士^文。與同館金聲^名及所客申甫^名三人者相與為友，造單輪火車、偏廂車、獸車，刳木為西洋大小礮，不費司農^地錢。明年冬，京師戒嚴^军。聲上書得召見，薦之綸及甫。帝立召之綸、甫。之綸言兵，了了口辨。帝大悅，授甫京營副總兵^武，資之金十七萬召募；改聲御史^文，監其軍；授之綸兵部右侍郎^文，副尚書^文閔夢得^地協理京營戎政^文。於是之綸賓賓以新進驟躋卿貳矣。

初，正月元日^节有黑氣^异起東北亘西方。甫見之大驚，趨語之綸、聲曰：「天變如此，汝知之乎？今年當喋血京城^地下，可畏也。」聞者皆笑。及冬十一月三日，大清兵破遵化^地。十五日至壩上^地。二十日薄都城，自北而西。都人從城上望之，如雲萬許片馳風，須臾已過。遂克良鄉^地，還至蘆溝，夜殺甫一軍七千餘人，黎明掩殺大帥^武滿桂^名、孫祖壽^名，生禽黑雲龍^名、麻登雲^名以去。之綸曰：「元日^节之言驗矣。」請行，無兵，則請京營^军兵，不許，則請關外川兵，不許，則議召募，召募得萬人，遂行。抵通州^地，時永平^地已陷，天大雨雪。之綸奏軍機，七上，不報。

明年正月，師次薊。當是時，大清兵蒙古^地諸部號十餘萬，駐永平^地；諸勤王軍數萬在薊。之綸乃與總兵^武馬世龍^名、吳自勉約，由薊趨永平^地，牽之無動，而自率兵八路進攻遵化^地。既由石門至白草頂，距遵化^地八里娘娘山而營，世龍^名、自勉不赴約。二十二日，大清兵自永平^地趨三屯營^地，驍騎^营三萬，望見山上軍，縱擊之。之綸發礮，礮炸，軍營自亂。左右請結陣徐退，以為後圖。之綸叱曰：「毋多言！吾受國恩，吾死耳！」嚴鼓再戰，流矢四集。之綸解所佩印^名付家人，「持此歸報天子」，遂死。一軍皆哭，拔營野戰，皆死之。尸還，矢飲於顱，不可拔。聲以齒嚙之出，以授其家人。

初，講官^文文震孟^名入都，之綸、聲往見之。震孟^名教以持重。之綸既受命視師，驟貴，廷臣^名抑之^名。震孟^名使人諷之，謂宜辭侍郎^文而易科銜以行，不聽。既行，通州^地守者不納，雨雪宿古廟中，御史^文董羽宸^名劾其行留。之綸曰：「小人意忌，有事則委卸，無事則議論，止從一侍郎^文起見耳。乞削臣今官，賜骸骨。」不許。及戰死^葬，天子嘉^名其忠，從優卹，贈兵部尚書^文。震孟^名止之曰：「死綏，分也，侍郎^文非不尊。」遂不予贈，賜一祭半葬，任一子。之綸母老，二子幼，貧不能返柩，請於朝，給驛還。久之，贈尚書^文。後十五年，聲死難^葬。

丘民仰^名

丘民仰^名，字長白^名，渭南^地人。萬曆中舉於鄉。以教諭^仕遷順天^地東安^地知縣^文，釐宿弊十二事。河齧，歲旱蝗，為文祭禱。河他徙，蝗亦盡。調繁^仕保定^地之新城。崇禎二年[1629]，縣被兵，晨夕登陴守。四方勤王軍畢出其地，民仰^名調度有方，民不知擾。擢御史^文，號敢言。時四方多盜，鎮撫^武率怯懦不敢戰，釀成大亂。吳橋兵變^事，列城多陷，巡撫^文余大成^名、孫元化^名皆主撫。流賊擾山西^地，巡撫^文宋統殷^名下令，殺賊者抵死。民仰^名先後疏論其非，後皆如民仰^名言。遭妻喪，告歸。出為河間知府^文，遷天津副使，調大同^地，監軍^文汝寧^地，遷永平^地右參政^文，移督寧前兵備。民仰^名善理劇，以故所移皆要地。

十三年三月擢右僉都御史^文，代方一藻^名巡撫^文遼東^地，按行關外八城，駐寧遠^地。十四年春，錦州^地被圍，填壕毀塹，聲援斷絕。有傳其帥祖大壽^名語者：「逼以車營^营，毋輕戰。」總督^文洪承疇^名集兵，民仰^名轉餉，未發。帝憂之。朝議兩端。命郎中^文張若麒^名就行營^营計議，若麒^名至，則趣進師。七月，師次乳峰，去錦州^地五六里而營。旦日，楊國柱^名之軍潰。踰月，王樸^名軍亦潰。未幾，馬科^名等五將皆潰。大清兵掘松山^名，斷我歸路，遂大敗，蹂躪殺溺無算，退保松山^名。圍急，外援不至，芻糧竭。至明年二月，且半年矣。城破，承疇^名降，民仰^名死，若麒^名跳從海上蕩漁舟而還，寧遠^地、關門勁旅盡喪。事聞，帝驚悼甚，設壇都城，承疇^名十六，民仰^名六，賜祭盡哀。贈民仰^名右副都御史^文，官為營葬^葬，錄其一子。尋命建祠都城外，與承疇^名並列，帝將親臨祭焉。將祭，聞承疇^名降，乃止。

丘禾嘉^名

丘禾嘉^名，貴州^地新添^地衞人。舉萬曆四十一年[1613]鄉試，好談兵。天啟^名時，安邦彥^名反，捐資製器，協禽其黨何中蔚。選祁門^地教諭^仕，以貴州巡撫^文蔡復一^名請，遷翰林待詔^文，參復一軍。

崇禎元年[1628]有薦其知兵者，命條上方略。帝稱善，即授兵部職方主事^文。三年正月，薊遼總督^地梁廷棟^名入主中樞^衙，銜總理馬世龍^名違節制^武，命禾嘉^名監紀其軍。時永平^地四城失守，樞輔^文孫承宗^名在關門，聲息阻絕。薊遼總督^地張鳳翼^名未至，而順天巡撫^地方大任^名老病不能軍，惟禾嘉^名議通關門聲援，率軍入開平。二月，大清兵來攻，禾嘉^名力拒守，乃引去。已，分略古治鄉，禾嘉^名令副將^武何可綱^名、張洪^名謨、金國奇、劉光祚^名等迎戰，抵灤州^地。甫還，而大清兵復攻牛門、水門，又督參將^武曹文詔^名等轉戰，抵遵化^地而返。無何，四城皆復。

寧遠^地自畢自肅^名遇害，遂廢巡撫^文官，以經略兼之，至是議復設。廷棟^名力推禾嘉^名才，超拜右僉都御史^文，巡撫^文其地，兼轄山海關^地諸處。禾嘉^名初涖鎮，大清兵以二萬騎圍錦州^地。禾嘉^名督諸將赴救，城獲全。登萊巡撫^地孫元化^名議徹島上兵於關外，規復廣寧^地及金、海、蓋三衞。禾嘉^名議用島兵復廣寧^地、義州^地、右屯。廷棟^名慮其難，以咨承宗^名。承宗^名上奏曰：「廣寧^地去海百八十里，去河百六十里，陸運難。義州^地地偏，去廣寧遠^地，必先據右屯，聚兵積粟，乃可漸逼廣寧^地。」又言：「右屯城已隳，修築而後可守。築之，敵必至，必復大、小凌河，以接松、杏、錦州^地。錦州^地繞海而居敵，難陸運。而右屯之後即海，據此則糧可給，兵可聚，始得為發軔地。」奏入，廷棟^名力主之，於是有大凌築城之議。

會禾嘉^名訐祖大壽^名，大壽亦發其贓私。承宗^名不欲以武將去文臣，抑使弗奏，密聞於朝，請改禾嘉^名他職。四年五月，命調南京^地太僕卿^文，以孫穀^名代。穀未至，部檄促城甚急。大壽以兵四千據其地，發班軍^军萬四千人築之，護以石砫^地土兵萬人。禾嘉^名往視之，條九議以上。工垂成，廷棟^名罷去。廷議大凌荒遠不當城^地，撤班軍^军赴薊，責撫鎮矯舉，令回奏。禾嘉^名懼，盡撤防兵^军，留班軍^军萬人，輸糧萬石濟之。

八月，大清兵抵城下，掘濠築牆，四面合圍，別遣一軍截錦州^地大道。城外堠臺皆下，城中兵出，悉敗還。禾嘉^名聞之，馳入錦州^地，與總兵官^武吳襄、宋偉^名合兵赴救。離松山^名三十餘里，與大清兵遇，大戰長山^地、小凌河間，互有傷損。九月望，大清兵薄錦州^地，分五隊直抵城下。襄、偉出戰不勝，乃入城。二十四日，監軍^文張春^名會襄、偉兵，過小凌河東五里，築壘列車營^营，為大凌聲援。大清兵扼長山^地，不得進。禾嘉^名遣副將^武張洪^名謨、祖大壽^名、靳國臣、孟道等出戰五里莊，亦不勝。夜趨小凌河，至長山^地接戰，大敗。春及副將^武洪謨^名、楊華徵、薛大湖等三十三人俱被執，副將^武張吉甫^名、滿庫、王之敬^名等戰歿。大壽不敢出，凌城^地援自此絕。敗書聞，舉朝震駭。孫穀^名代禾嘉^名，未至而罷，改命謝璉^名。璉畏懼，久不至。後兵事亟，召璉駐關外，禾嘉^名留治中。及是聞敗，移駐松山^名，圖再舉，言官以推委詆之。帝以禾嘉^名獨守松山^名，非卸責，戒飭而已。

大凌糧盡食人馬。大清屢移書招之，大壽許諾，獨副將^武可綱^名不從。十月二十七日，大壽殺可綱^名，與副將^武張存仁^名等三十九人投誓書約降。是夕出見，以妻子^亲在錦州^地，請設計誘降錦州^地守將，而留諸子於大清。禾嘉^名聞大凌城^地礮聲，謂大壽得脫，與襄及中官^文李明臣^名、高起潛^名發兵往迎。適大壽偽逃還，遂俱入錦州^地。大凌城^地人民商旅三萬有奇，僅存三之一，悉為大清所有，城亦被毀。十一月六日，大清復攻杏山^地。明日攻中左所。城上用礮擊，乃退。大壽入錦州^地，未得間，而禾嘉^名知其納款狀，具疏聞於朝。因初奏大壽突圍^军出，前後不讐，引罪請死。於是言官交劾，嚴旨飭禾嘉^名。而帝於大壽欲羈縻之，弗罪也。

新撫璉已至，禾嘉^名猶在錦州^地。會廷議山海別設巡撫^文，詔罷璉，令方一藻^名撫寧遠^地，禾嘉^名仍以僉都御史^文巡撫^文山海、永平^地。尋論築城召釁罪，貶二秩，巡撫^文如故。禾嘉^名請為監視中官^文設標兵。御史^文宋賢詆其諂附中人，帝怒，貶賢三秩。禾嘉^名持論每與承宗^名異，不為所喜，時有詆諆。既遭喪敗，廷論益不容，遂堅以疾請。五年四月詔許還京，以楊嗣昌^名代。令其妻代陳病狀，乃命歸田，未出都，卒。

明世舉於鄉而仕至巡撫^文者，隆慶^地朝止海瑞^名，萬曆朝張守中^名、艾穆^名。莊烈帝^號破格求才，得十人：丘民仰^名、宋一鶴^名、何騰蛟^名、張亮^名以忠義著，劉可訓^名以武功^地聞，劉應遇^名、孫元化^名、徐起元^名皆以勤勞致位，而陳新甲^名官最顯。

贊曰：危亂之世，未嘗乏才，顧往往不盡其用。用矣，或掣其肘而驅之必死。若是者，人實為之，要之亦天意也。盧象昇^名在莊烈帝^號時，豈非不世之才，乃困抑之^名以至死，何耶！至忠義激發，危不顧身，若劉之綸^名、丘民仰^名之徒，又相與俱盡，則天意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