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七 志第五十三 食貨一
記作曰：「取財於地，而取法於天。富國之本，在於農桑。」明初名，沿元之舊，錢法不通而用鈔，又禁民間以銀交易，宜若不便於民。而洪、永、熙、宣之際，百姓充實，府藏衍溢。蓋是時，劭農名務墾闢，土無萊蕪地，人敦本名業，又開屯田军、中鹽以給邊軍，餫餉不仰藉於縣官文，故上下交足，軍民胥裕。其後，屯田军壞於豪強之兼并，計臣變鹽法。於是邊兵悉仰食太倉地，轉輸往往不給。世宗號以後，耗財之道廣，府庫匱竭。神宗號乃加賦重征，礦稅四出，移正供以實左藏衙。中涓文羣小，橫斂侵漁。民多逐末，田卒汙萊。吏不能拊循，而覆侵刻之。海內困敝，而儲積益以空乏。昧者多言復通鈔法可以富國，不知國初之充裕在勤農桑，而不在行鈔法也。夫彊本名節用，為理財之要。明一代理財之道，始所以得，終所以失，條其本末，著於篇。
戶口 田制 屯田军 莊田
太祖號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具書名、歲、居地。籍上戶部衙，帖給之民。有司歲計其登耗以聞。及郊祀，中書省衙以戶籍陳壇名下，薦之天，祭畢而藏之。洪武十四年[1381]詔天下編賦役黃冊，以一百十戶為一里，推丁糧多者十戶為長，餘百戶為十甲，甲凡十人。歲役里長文一人，甲首一人，董一里一甲之事。先後以丁糧多寡為序，凡十年一周，曰排年。在城曰坊，近城曰廂，鄉都曰里。里編為冊，冊首總為一圖。鰥寡孤獨不任役者，附十甲後為畸零。僧道給度牒，有田者編冊如民科文，無田者亦為畸零。每十年有司更定其冊，以丁糧增減而升降之。冊凡四：一上戶部衙，其三則布政司衙、府、縣各存一焉。上戶部衙者，冊面黃紙，故謂之黃冊。年終進呈，送後湖地東西二庫庋藏之。歲命戶科給事中文一人、御史文二人、戶部主事文四人釐校訛舛。其後黃冊祇具文，有司徵稅、編徭，則自為一冊，曰白冊云。
凡戶三等：曰民，曰軍，曰匠。民有儒，有醫，有陰陽。軍有校尉武，有力士武，弓、舖兵。匠有廚役、裁縫、馬船之類。瀕海有鹽竈。寺有僧，觀有道士。畢以其業著籍。人戶以籍為斷，禁數姓合戶附籍。漏口、脫戶，許自實。里設老人，選年高為衆所服者，導民善，平鄉地里爭訟。其人戶避徭役者曰逃戶。年饑或避兵他徙者曰流民。有故而出僑於外者曰附籍。朝廷所移民曰移徙。
凡逃戶，明初名督令還本籍復業，賜復一年。老弱不能歸及不願歸者，令在所著籍，授田輸賦。正統礼時，造逃戶周知冊，核其丁糧。
凡流民，英宗號令勘籍，編甲互保，屬在所里長文管轄之。設撫民名佐貳文官。歸本者，勞徠安輯，給牛、種、口糧。又從河南地、山西巡撫文于謙名言，免流民復業者稅。成化初，荊、襄寇亂，流民百萬。項忠名、楊璿名為湖廣巡撫地，下令逐之，弗率者戍邊，死者無算。祭酒文周洪謨名著流民說作，引東晉代時僑置郡縣之法，使近者附籍，遠者設州縣以撫之。都御史文李賓上其說。憲宗號命原傑名出撫，招流民十二萬戶，給閒田，置鄖陽府地，立上津等縣統治之。河南巡撫文張瑄名亦請輯西北流民。帝從其請。
凡附籍者，正統礼時，老疾致仕仕事故官家屬，離本籍千里者許收附，不及千里者發還。景泰中，令民籍者收附，軍、匠、竈役冒民籍者發還。
其移徙者，明初名，嘗徙蘇、松、嘉、湖、杭民之無田者四千餘戶，往耕臨濠地，給牛、種、車、糧，以資遣之，三年不征其稅。徐達名平沙漠，徙北平山地後民三萬五千八百地餘戶，散處諸府衞，籍為軍者給衣糧，民給田。又以沙漠遺民三萬二千八百地餘戶屯田军北平，置屯二百五十四，開地千三百四十三頃。復徙江南地民十四萬於鳳陽地。戶部郎中文劉九皐言名：「古狹鄉之民，聽遷之寬鄉，欲地無遺利，人無失業也。」太祖號採其議，遷山西地澤、潞民於河北。後屢徙浙西地及山西地民於滁、和、北平、山東、河南地。又徙登、萊、青民於東昌地、兗州地。又徙直隸地、浙江地民二萬戶於京師，充倉脚夫。太祖號時徙民最多，其間有以罪徙者。建文帝主命武康伯主徐理名往北平度地地處之。成祖號覈太原地、平陽地、澤、潞、遼、沁、汾丁多田少及無田之家，分其丁口以實北平。自是以後，移徙者鮮矣。
初，太祖號設養濟院衙收無告者，月給糧。設漏澤園处葬貧民。天下府州地縣立義冢葬。又行養老礼之政，民年八十以上賜爵。復下詔優恤遭難兵民。然懲元末豪強侮貧弱，立法多右貧抑富。嘗命戶部衙籍浙江地等九布政司衙、應天地十八府衙州富民萬四千三百餘戶，以次召見，徙其家以實京師，謂之富戶。成祖號時，復選應天地、浙江地富民三千戶，充北京地宛、大二縣廂長，附籍京師，仍應本籍徭役。供給日久，貧乏逃竄，輒選其本籍殷實戶僉補。宣德間定制，逃者發邊充軍法，官司鄰里隱匿者俱坐罪。弘治五年[1492]始免解仕在逃富戶，每戶徵銀三兩，與廂民助役。嘉靖中減為二兩，以充邊餉。太祖號立法之意，本倣漢徙富民實關中地之制，其後事久弊生，遂為厲階。
戶口
戶口之數，增減不一，其可攷者，洪武二十六年[1393]，天下戶一千六十五萬二千八百地六十，口六千五十四萬五千八百地十二。弘治四年[1491]，戶九百十一萬三千四百四十六，口五千三百二十八萬一千一百五十八。萬曆六年[1578]，戶一千六十二萬一千四百三十六，口六千六十九萬二千八百地五十六。太祖號當兵燹之後，戶口顧極盛。其後承平日久，反不及焉。靖難兵起，淮以北鞠為茂草，其時民數反增於前。後乃遞減，至天順間為最衰。成、弘繼盛名，正德以後又減。戶口所以減者，周忱名謂：「投倚於豪門，或冒匠竄兩京，或冒引賈四方，舉家舟居，莫可踪跡也。」而要之，戶口增減，由於政令張弛。故宣宗號嘗與羣臣論歷代戶口，以為「其盛也，本於休養生息，其衰也，由土木兵戎」，殆篤論云。
明土田之制，凡二等：曰官田，曰民田。初，官田皆宋、元時入官田地。厥後有還官田，沒官田，斷入官田，學田仕，皇莊，牧馬草場，城壖苜蓿然地，牲地，園陵葬墳地，公占隙地，諸王、公主主、勳戚、大臣、內監法、寺觀賜乞莊田，百官職田，邊臣養廉文田，軍、民、商屯田军，通謂之官田。其餘為民田。
元季喪亂，版籍多亡，田賦無準。明太祖號即帝位，遣周鑄名等百六十四人，覈浙西地田畝，定其賦稅。復命戶部衙覈實天下土田。而兩浙地富民畏避徭役，大率以田產名寄他戶，謂之鐵脚詭寄。洪武二十年[1369]命國子主生武淳等分行州縣，隨糧定區。區設糧長四人，量度田畝方圓，次以字號，悉書主名及田之丈尺，編類為冊，狀如魚鱗，號曰魚鱗圖名冊。先是，詔天下編黃冊，以戶為主，詳具舊管、新收、開除、實在之數為四柱式。而魚鱗圖名冊以土田為主，諸原坂、墳衍、下隰、沃瘠、沙鹵之別畢具。魚鱗冊為經，土田之訟質焉。黃冊為緯，賦役之法定焉。凡質賣田土，備書稅糧科則，官為籍記之，毋令產去稅存以為民害。又以中原田多蕪，命省臣議，計民授田。設司農地司，開治河南地，掌其事。臨濠地之田，驗其丁力，計畝給之，毋許兼幷。北方近城地多不治，召民耕，人給十五畝，蔬地二畝，免租三年。每歲中書省衙奏天下墾田數，少者畝以千計，多者至二十餘萬。官給牛及農具者，乃收其稅，額外墾荒者永不起科。二十六年覈天下土田，總八百地五十萬七千六百二十三頃，蓋駸駸無棄土矣。
凡田以近郭為上地，迤遠為中地、下地。五尺為步，步二百四十為畝，畝百為頃。太祖號仍元里社制，河北諸州縣土著者以社分里甲，遷民分屯之地以屯分里甲。社民先占畝廣，屯民新占畝狹，故屯地謂之小畝，社地謂之廣畝。至宣德間，墾荒田永不起科及洿下斥鹵無糧者，皆覈入賦額，數溢於舊。有司乃以大畝當小畝以符舊額，有數畝當一畝者。步尺參差不一，人得以意贏縮，土地不均，未有如北方者。貴州地田無頃畝尺籍，悉徵之土官。而諸處土田，日久頗淆亂，與黃冊不符。弘治十五年[1502]，天下土田止四百二十二萬八千五十八頃，官田視民田得七之一。嘉靖八年[1529]，霍韜名奉命修會典，言：「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額田已減強半，而湖廣地、河南地、廣東地失額尤多。非撥給於王府，則欺隱於猾民。廣東地無藩府，非欺隱即委棄於寇賊矣。司國計者，可不究心。」是時，桂萼名、郭弘化名、唐龍名、簡霄名先後疏請覈實田畝，而顧鼎臣名請履畝丈量，丈量之議由此起。江西地安福地、河南地裕州地首行之，而法未詳具，人多疑憚。其後福建諸州縣地，為經、緯二冊，其法頗詳。然率以地為主，田多者猶得上下其手词。神宗號初，建昌地知府文許孚遠名為歸戶冊，則以田從人，法簡而密矣。萬曆六年[1578]，帝用大學士文張居正名議，天下田畝通行丈量，限三載竣事。用開方法，以徑圍乘除，畸零截補。於是豪猾不得欺隱，里甲免賠累，而小民無虛糧。總計田數七百一萬三千九百七十六頃，視弘治時贏三百萬頃。然居正名尚綜核，頗以溢額為功。有司爭改小弓以求田多，或掊克見田以充虛額。北直隸地、湖廣地、大同地、宣府地，遂先後按溢額田增賦云。
屯田军
屯田军之制：曰軍屯军，曰民屯。太祖初，立民兵萬戶文府，寓兵於農，其法最善。又令諸將屯兵军龍江名諸處，惟康茂才名績最，乃下令褒之，因以申飭將士。洪武三年[1370]，中書省衙請稅太原地、朔州地屯卒，命勿徵。明年，中書省衙言：「河南地、山東、北平、陝西地、山西地及直隸地淮安地諸府屯田军，凡官給牛種者十稅五，自備者十稅三。」詔且勿徵，三年後畝收租一斗。六年，太僕丞文梁埜僊名帖木爾言：「寧夏地境內及四川地西南至船城，東北至塔灘，相去八百地里，土膏名沃，宜招集流亡屯田军。」從之。是時，遣鄧愈名、湯和名諸將屯陝西地、彰德地、汝寧地、北平、永平地，徙山西地真定地民屯鳳陽地。又因海運餉遼有溺死者，遂益講屯政，天下衞所州縣軍民皆事墾闢矣。
其制，移民就寬鄉，或召募或罪徙者為民屯，皆領之有司。而軍屯军則領之衞所。邊地，三分守营城，七分屯種。內地，二分守营城，八分屯種。每軍受田五十畝為一分，給耕牛、農具，教樹植，復租賦，遣官勸輸，誅侵暴之吏。初畝稅一斗。三十五年定科則：軍田一分，正糧十二石，貯屯倉，聽本軍自支，餘糧為本衞所官軍俸糧。永樂初，定屯田军官軍賞军罰例：歲食米十二石外餘六石為率，多者賞鈔，缺者罰俸法。又以田肥瘠不同，法宜有別，命官軍各種樣田，以其歲收之數相考較。太原地左衞千戶陳淮所種樣田，每軍餘糧二十三石，帝命重賞之。寧夏地總兵武何福名積穀尤多，賜敕褒美。戶部尚書文郁新名言：「湖廣地諸衞收糧不一種，請以米為準。凡粟穀穈黍大麥蕎穄二石，稻穀薥秫二石五斗，穇稗三石，皆準米一石。小麥芝蔴豆與米等。」從之，著為令。
又更定屯守之數。臨邊險要，守多於屯。地僻處及輸糧艱者，屯多於守。屯兵军百名委百戶，三百名委千戶，五百名以上指揮提督文之。屯設紅牌，列則例法於上。年六十與殘疾及幼者，耕以自食，不限於例。屯軍军以公事妨農務者，免徵子粒，且禁衞所差撥。於時，東自遼左，北抵宣、大，西至甘肅，南盡滇、蜀，極於交阯政，中原則大河南地北，在在興屯矣。宣宗號之世，屢覈各屯，以征戍罷耕及官豪勢要占匿者，減餘糧之半。迤北來歸就屯之人，給車牛農器。分遼東地各衞屯軍军為三等，丁牛兼者為上，丁牛有一為中，俱無者為下。英宗號免軍田正糧歸倉，止徵餘糧六石。後又免沿邊開田官軍子粒，減各邊屯田军子粒有差。景帝號時，邊方多事，令兵分為兩番，六日操守武，六日耕種。成化初，宣府巡撫地葉盛名買官牛千八百地，幷置農具，遣軍屯田军，收糧易銀，以補官馬耗損，邊人稱便。
自正統礼後，屯政稍弛，而屯糧猶存三之二。其後屯田军多為內監法、軍官占奪，法盡壞。憲宗號之世頗議釐復，而視舊所入，不能什一矣。弘治間，屯糧愈輕，有畝止三升者。沿及正德，遼東地屯田军較永樂間田贏萬八千餘頃，而糧乃縮四萬六千餘石。初，永樂時，屯田军米常溢三之一，常操軍十九萬，以屯軍军四萬供之。而受供者又得自耕。邊外軍营無月糧，以是邊餉恒足。及是，屯軍军多逃死，常操軍止八萬，皆仰給於倉。而邊外數擾，棄不耕。劉瑾擅政事，遣官分出丈田責逋。希瑾名意者，偽增田數，搜括慘毒，戶部侍郎文韓福名尤急刻。遼卒不堪，脅衆為亂，撫之乃定。
明初名，募鹽商於各邊開中，謂之商屯。迨弘治中，葉淇名變法，而開中始壞。諸淮商悉撤業歸，西北商亦多徙家於淮，邊地為墟，米石直銀五兩，而邊儲枵然矣。世宗號時，楊一清名復請召商開中，又請倣古募民實塞下之意，招徠隴右地、關西民以屯邊。其後周代澤、王崇古名、林富、陳世輔名、王畿名、王朝用名、唐順之名、吳桂芳名等爭言屯政。而龐尚鵬名總理江北地鹽屯，尋移九邊军，與總督文王崇古名先後區畫屯政甚詳。然是時，因循日久，卒鮮實效。給事中文管懷理名言：「屯田军不興，其弊有四。疆埸戒嚴军，一也。牛種不給，二也。丁壯亡徙，三也。田在敵外，四也。如是而管屯者猶欲按籍增賦，非扣月糧，即按丁賠補耳。」
屯糧之輕，至弘、正而極，嘉靖中漸增，隆慶地間復畝收一斗。然屯丁逃亡者益多。管糧郎中文不問屯田军有無，月糧止半給。沿邊屯地，或變為斥鹵、沙磧，糧額不得減。屯田军御史文又於額外增本折，屯軍军益不堪命。萬曆時，計屯田军之數六十四萬四千餘頃，視洪武時虧二十四萬九千餘頃，田日減而糧日增，其弊如此。時則山東巡撫文鄭汝璧名請開登州地海北長山地諸島田。福建巡撫文許孚遠名墾閩海壇山地田成，復請開南日山地、澎湖；又言浙江地濱海地諸山，若陳錢名、金塘、補陀、玉環、南麂，皆可經理。天津巡撫地汪應蛟名則請於天津興屯。或留中不下，或不久輒廢。熹宗號之世，巡按文張慎言名復議天津屯田军。而御史文左光斗名命管河通判文盧觀名象大興地水田之利，太常少卿文董應舉名踵而行之。光斗名更於河間、天津設屯學，試騎射，為武生仕給田百畝。李繼貞名巡撫文天津，亦力於屯務，然仍歲旱蝗，弗克底成效也。
明時，草場頗多，占奪民業。而為民厲者，莫如皇莊及諸王、勳戚、中官文莊田為甚。太祖號賜勳臣公侯丞相文以下莊田，多者百頃，親王主莊田千頃。又賜公侯暨武臣公田，又賜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祿。指揮沒於陣者皆賜公田。勳臣莊佃，多倚威扞禁，帝召諸臣戒諭之。其後公侯復歲祿，歸賜田仕於官。
仁、宣之世，乞請漸廣，大臣亦得請沒官莊舍。然寧王主權請灌城為庶子亲耕牧地，帝賜書，援祖制拒之。至英宗號時，諸王、外戚亲、中官文所在占官私田，或反誣民占，請案治。比案問得實，帝命還之民者非一。乃下詔禁奪民田及奏請畿內地地。然權貴宗室亲莊田墳塋，或賜或請，不可勝計。復辟後，御馬太監劉順進薊州地草場，進獻由此始。宦官文之田，則自尹奉、喜寧名始。
初，洪熙時，有仁壽宮处莊，其後又有清寧、未央宮处莊。天順三年[1459]，以諸王未出閤，供用浩繁，立東宮衙、德王主、秀王主莊田。二王之藩名，地仍歸官。憲宗號即位，以沒入曹吉祥名地為宮中莊田，皇莊之名由此始。其後莊地田遍郡縣。給事中文齊莊言：「天子以四海為家，何必置立莊田，與貧民較利。」弗聽。弘治二年[1489]，戶部尚書文李敏名等以災異上言：「畿內地皇莊有五，共地萬二千八百地餘頃；勳戚、中官文莊田三百三十有二，共地三萬三千餘頃。管莊官校招集羣小，稱莊頭、伴當，占地土，斂財物，汙婦女。稍與分辨，輒被誣奏。官校執縛，舉家驚惶。民心傷痛入骨，災異所由生。乞革去管莊之人，付小民耕種，畝徵銀三分，充各宮用度。」帝命戒飭莊戶。又因御史文言，罷仁壽宮处莊，還之草場，且命凡侵牧地者，悉還其舊。
又定制，獻地王府者戍邊。奉御文趙瑄名獻雄縣地地為皇莊，戶部尚書文周經名劾其違制，下瑄詔獄。敕諸王輔導官文，導王奏請者罪之。然當日奏獻不絕，乞請亦愈繁。徽、興、岐、衡四王，田多至七千餘頃。會昌、建昌地、慶雲地三侯爭田，帝輒賜之。武宗號即位，踰月，即建皇莊七，其後增至三百餘處。諸王、外戚亲求請及奪民田者無算。
世宗號初，命給事中文夏言名等清核皇莊田。言極言皇莊為厲於民。自是正德以來投獻侵牟之地，頗有給還民者，而宦戚輩復中撓之。戶部尚書文孫交名造皇莊新冊，額減於舊。帝命覈先年頃畝數以聞，改稱官地，不復名皇莊，詔所司徵銀解部。然多為宦寺中飽，積逋至數十萬以為常。是時，禁勳戚奏討、奸民投獻者，又革王府所請山場湖陂地。德王主請齊、漢二庶人所遺東昌地、兗州地閒田，又請白雲等湖，山東巡撫文卲錫按新令却之，語甚切。德王主爭之數四，帝乃從部議，但存藩封初請莊田。其後有奏請者不聽。
又定，凡公主主、國公主莊田，世遠者存什三。嘉靖三十九年[1560]遣御史文沈陽清奪隱冒莊田萬六千餘頃。穆宗號從御史文王廷瞻名言，復定世次遞減之限：勳臣五世限田二百頃，戚畹七百頃至七十頃有差。初，世宗號時，承天六莊二湖地八千三百餘頃，領以中官文，又聽校舍兼幷，增八百地八十頃，分為十二莊。至是始領之有司，兼幷者還民。又著令宗室亲買田不輸役者沒官，皇親田俱令有司徵之，如勳臣例。雖請乞不乏，而賜額仕有定，徵收有制，民害少衰止。
神宗號賚予名過侈，求無不獲。潞王主、壽陽公主主恩最渥。而福王主分封，括河南地、山東、湖廣地田為王莊，至四萬頃。羣臣力爭，乃減其半。王府官文及諸閹丈地徵稅，旁午於道，扈養厮役廩食以萬計，漁斂慘毒不忍聞。駕帖捕民，格殺莊佃，所在騷然。給事中文官應震名、姚宗文名等屢疏諫，皆不報。時復更定勳名戚莊田世次遞減法，視舊制稍寬。其後應議減者，輒奉詔姑留，不能革也。熹宗號時，桂、惠、瑞三王及遂平地、寧德地二公主主莊田，動以萬計，而魏忠賢名一門，橫賜尤甚。蓋中葉以後，莊田侵奪民業，與國相文終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