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一 志第四十七 選舉三

太祖^號下金陵，辟儒士范祖幹^名、葉儀^名。克婺州^地，召儒士許元、胡翰^名等日講經史治道。克處州^地，徵耆儒宋濂^名、劉基^名、章溢^名、葉琛^名至建康^地，創禮賢館處之。以濂為江南^地等處儒學提舉^文，溢、琛為營田僉事^文，基留帷幄預謀議。甲辰三月敕中書省^衙曰：「今土宇日廣^名，文武並用^词。卓犖奇偉^名之才，世豈無之。或隱於山林，或藏於士伍，非在上者開導引拔之，無以自見。自今有能上書陳言、敷宣治道、武略出衆者，參軍及都督府^衙具以名聞。或不能文章而識見可取，許詣闕面陳其事。郡縣官^文年五十以上者，雖練達政事，而精力既衰，宜令有司選民間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資性明敏^名、有學識才幹者辟赴中書，與年老者參用之。十年以後，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於事。如此則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其下有司，宣布此意。」於是州縣歲舉賢才及武勇謀略、通曉天文之士，間及兼通書律者。既而嚴選舉之禁，有濫舉者逮治之。

吳元年遣起居注^作吳林、魏觀^名等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洪武元年[1368]徵天下賢才至京，授以守令。其年冬，又遣文原吉^名、詹同^名、魏觀^名、吳輔、趙壽等分行天下，訪求賢才，各賜白金而遣之。三年諭廷臣^名曰：「六部總領^武天下之務，非學問博洽^名、才德兼美之士，不足以居之。慮有隱居山林，或屈在下僚者，其令有司悉心推訪。」六年復下詔曰：「賢才，國之寶也。古聖王勞於求賢。若高宗之^名於傅說，文王^主之於呂尚。彼二君者豈其智不足哉，顧皇皇於版築^建鼓刀之徒者，蓋賢才不備，不足以為治。鴻鵠之能遠舉者，為其有羽翼也。蛟龍之能騰躍者，為其有鱗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為其有賢人而為之輔也。山林之士德行文藝可稱者，有司采舉，備禮遣送至京，朕將任用之，以圖至治。」是年，遂罷科舉，別令有司察舉^仕賢才，以德行為本，而文藝次之。其目，曰聰^名明正直，曰賢良方正^仕，曰孝弟力田^仕，曰儒士，曰孝廉^仕，曰秀才^仕，曰人才，曰耆民。皆禮送京師，不次擢用。而各省貢生^仕亦由太學^衙以進。於是罷科舉者十年，至十七年始復行科舉，而薦舉^仕之法並行不廢。

時中外大小臣工皆得推舉，下至倉、庫、司、局諸雜流^仕，亦令舉文學才幹之士。其被薦而至者，又令轉薦。以故山林巖穴^地、草茅窮居，無不獲自達於上，由布衣而登大僚者不可勝數。耆儒鮑恂^名、余詮、全思誠、張長年輩年九十餘，徵至京，即命為文華殿大學士^文。儒士王本^名、杜斅^名、趙民望^名、吳源^名特置為四輔官^文兼太子賓客^文。賢良郭有道，秀才^仕范敏^名、曾泰，稅戶人才鄭沂^名，儒士趙翥^名起家為尚書^文。儒士張子源^名、張宗德為侍郎^文。耆儒劉堉、關賢為副都御史^文。明經^仕張文通^名、阮仲志^作為僉都御史^文。人才赫從道為大理少卿^文。孝廉^仕李德^名為府尹^文。儒士吳顒^名為祭酒^文。賢良欒世英^名、徐景昇^名、李延中^名，儒士張璲^名、王廉為布政使^文。孝弟李好誠、聶士舉，賢良蔣安^名素、薛正言^名、張端，文學宋亮為參政^文。儒士鄭孔麟^名、王德常、黃桐生，賢良余應舉^名、馬衞、許安、范孟宗、何德忠、孫仲賢^名、王福、王清，聰明張大亨^名、金思存為參議^文，凡其顯擢者如此。其以漸而躋貴仕者，又無算也。嘗諭禮部^衙：「經明行修練達時務之士，徵至京師。年六十以上七十以下者，置翰林以備顧問。四十以上六十以下者，於六部及布、按兩司^衙用之。」蓋是時，仕進無他途，故往往多驟貴者。而吏部^衙奏薦舉^仕當除官者，多至三千七百餘人，其少者亦至一千九百餘人。又俾富戶耆民皆得進見，奏對^礼稱旨，輒予美官。而會稽^地僧郭傳^名，由宋濂^名薦擢為翰林應奉^文，此皆可得而考者也。

洎科舉復設，兩途並用，亦未嘗畸重輕。建文、永樂間，薦舉^仕起家猶有內授翰林、外授藩司^衙者。而楊士奇^名以處士，陳濟^名以布衣，遽命為太祖實錄^作總裁官^文，其不拘資格又如此。自後科舉日重，薦舉^仕日益輕，能文之士率由場屋進以為榮；有司雖數奉求賢之詔，而人才既衰，第應故事而已。

宣宗^號嘗出御製猗蘭操^作及招隱詩賜諸大臣，以示風勵。實應者寡，人情亦共厭薄。正統元年[1436]，行在吏部^衙言：「宣德間，嘗詔天下布、按二司及府、州、縣官^文舉賢良方正^仕各一人，迄今尚舉未已，宜止之。」帝以朝廷求賢不可止，自今來者，六部、都察院^衙、翰林院^衙堂上官考試，中者錄用，不中者黜之。薦舉^仕者益稀矣。

天順元年[1457]詔：「處士中，有學貫天人、才堪經濟、高蹈不求聞達者，所司具實奏聞。」御史^文陳迹奏崇仁^地儒士吳與弼^名學行，命江西巡撫^文韓雍^名禮聘赴京。至則召見，命為左諭德^文。與弼^名辭疾不受。帝又命李賢^名引見^礼文華^名殿，從容顧問曰：「重卿學行，特授宮僚，煩輔太子^主。」與弼^名固辭。賜宴文華^名殿，命賢侍宴，降敕褒賚，遣行人送歸，蓋殊典也。至成化十九年[1483]，廣東^地舉人^仕陳獻章^名被薦，授翰林院檢討^文，而聽其歸，典禮大減矣。其後弘治中，浙江^地儒士潘辰^名，嘉靖中，南直隸^地生員^仕文徵明^名、永嘉^地儒士葉幼學，皆以薦授翰林院待詔^文。萬曆中，湖廣^地舉人^仕瞿九思^名亦授待詔^文，江西^地舉人^仕劉元卿^名授國子監博士^文，江西^地處士章潢^名僅遙授^仕順天府訓導^文。而直隸^地處士陳繼儒^名、四川^地舉人^仕楊思心等雖皆被薦，下之禮部^衙而已。

崇禎九年[1636]，吏部^衙復議舉孝廉^仕，言：「祖宗^亲朝皆偶一行之，未有定制。今宜通行直省，加意物色，果有孝廉^仕、懷才抱德、經明行修之士，由司道以達巡按^文，覆核疏聞，驗試錄用。」於時薦舉^仕紛紛遍天下，然皆授以殘破郡縣，卒無大效。至十七年，令豫、楚被陷州縣員缺悉聽撫、按官辟選更置，不拘科目、雜流^仕、生員^仕人等。此則皇遽求賢，非承平時舉^名士之典。

至若正德四年[1509]，浙江^地大吏薦餘姚^地周禮^作、徐子元、許龍，上虞^地徐文彪^名。劉瑾^名以四人皆謝遷^名同鄉，而草詔出於劉健^名，矯旨下禮等鎮撫司^衙，謫戍^法邊衞，勒布政使^文林符、邵寶^名、李贊及參政^文、參議^文、府縣官^文十九人罰米二百石，幷削健、遷官，且著令，餘姚^地人不得選京官。此則因薦舉^仕而得禍者，又其變也。

任官之事，文歸吏部^衙，武歸兵部，而吏部職掌^作尤重。吏部^衙凡四司^衙，而文選^名掌銓選^仕，考功掌考察，其職尤要。選人自進士^仕、舉人^仕、貢生^仕外，有官生^仕、恩生、功生、監生^仕、儒士，又有吏員、承差、知印^文、書算、篆書^艺、譯字、通事^文諸雜流^仕。進士^仕為一途，舉貢等為一途，吏員等為一途，所謂三途並用也。京官六部主事^文、中書、行人、評事^文、博士^文，外官知州^文、推官^文、知縣^文，由進士^仕選。外官推官^文、知縣^文及學官^文，由舉人^仕、貢生^仕選。京官五府^衙、六部首領官^文，通政司^衙、太常^文、光祿寺^衙、詹事府^衙屬官，由官廕生^仕選。州、縣佐貳^文，都、布、按三司^衙首領官^文，由監生^仕選。外府^衙、外衞、鹽運司^衙首領官^文，中外雜職、入流未入流^词官，由吏員、承差等選。此其大凡也。其參差互異者，可推而知也。初授者曰聽選，陞任者曰陞遷。

選人之法，每年吏部^衙六考、六選。凡引選六，類選六，遠方選二。聽選及考定陞降者，雙月大選，其序定於單月。改授、改降、丁憂^仕、候補者，單月急選。其揀選^仕，三歲舉行。舉人^仕乞恩，歲貢^仕就教，無定期。凡陞遷，必滿考。若員缺應補不待滿者，曰推陞。內閣大學士^文、吏部尚書^文，由廷推^礼或奉特旨。侍郎^文以下及祭酒^文，吏部^衙會同^礼三品以上廷推^礼。太常卿^文以下，部推。通、參以下，吏部^衙於弘政^地門會選。詹事^文由內閣^衙，各衙門^文由各掌印^文。在外官，惟督、撫廷推^礼，九卿共之，吏部^衙主之。布、按員缺，三品以上官會舉。監、司，則序遷。其防邊兵備等，率由選擇保舉，付以敕書，邊府及佐貳^文亦付敕。薊、遼之昌平^地、薊州^地等，山西^地之大同^地、河曲^地、代州^地等，陝西^地之固原^地、靜寧等六十有一處，俱為邊缺，尤慎選除。有功者越次擢，悞封疆者罪無赦。內地監司^衙率序遷，其後亦多超遷不拘次，有一歲中四五遷、由僉事^文至參政^文者。監、司多額外添設，守巡之外往往別立數銜，不能畫一也。在外府^衙、州、縣正佐，在內大小九卿之屬員，皆常選官，選授遷除，一切由吏部^衙。其初用拈鬮法，至萬曆間變為掣籤^文。二十九年，文選^名員外郎^文倪斯蕙^名條上銓政十八事，其一曰議掣籤^文。尚書^文李戴^名擬行報可，孫丕揚^名踵而行之。後雖有譏其失者，終明世不復更也。

洪武間，定南^地北更調之制，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其後官制漸定，自學官^文外，不得官本省，亦不限南北也。

初，太祖^號嘗御奉天門選官，且諭毋拘資格。選人有即授侍郎^文者，而監、司最多，進士^仕、監生^仕及薦舉^仕者，參錯互用。給事^文、御史^文，亦初授陞遷各半。永、宣以後，漸循資格^文，而臺省^衙尚多初授。至弘、正後，資格始拘，舉、貢雖與進士^仕並稱正途，而軒輊低昂，不啻霄壤。隆慶中，大學士^文高拱^名言：「國初，舉人^仕躋八座為名臣者甚衆。後乃進士^仕偏重，而舉人^仕甚輕，至於今極矣。請自授官以後，惟考政績，不問其出身。」然勢已積重，不能復返。崇禎間，言者數申「三途並用」之說。間推一二舉人^仕如陳新甲^名、孫元化^名者，置之要地，卒以傾覆。用武舉^武陳啟新^名為給事^文，亦聲名潰裂。於是朝端又以為不若循資格^文。而甲榜^仕之悞國者亦正不少也。

給事中^文、御史^文謂之科道^文。科五十員，道百二十員。明初^名至天順、成化間，進士^仕、舉貢、監生^仕皆得選補。其遷擢者，推官^文、知縣^文而外，或由學官^文。其後監生^仕及新科進士^仕皆不得與。或庶吉士^文改授，或取內外科目出身三年考滿者考選^仕，內則兩京五部主事^文、中、行、評、博，國子監博士^文、助教^仕等，外則推官^文、知縣^文。自推、知入者，謂之行取。其有特薦，則俸雖未滿，亦得與焉。考選^仕視科道^文缺若干，多寡無定額。其授職，吏部^衙、都察院^衙協同注擬，給事^文皆實補，御史^文必試職一年始實授，惟庶吉士^文否。嘉靖、萬曆間，常令部曹不許改科道^文，後亦間行之。舉貢、推、知，例得與進士^仕同考選^仕，大抵僅四之一。嘉靖間，嘗令監生^仕與選。已罷不行。萬曆中，百度廢弛。二十五年，臺省^衙新舊人數不足當額設之半。三十六年，科止數人，道止二人。南科以一人攝九篆者二歲，南道亦止一人。內臺^衙既空，外差亦缺，淮、揚、蘇、松、江西^地、陝西^地、廣東^地西、宣大、甘肅、遼東^地巡按^文及陝西^地之茶馬，河東之鹽課，缺差至數年。給事中^文陳治則^名請急考選^仕，不報。三十九年，考選^仕疏上，復留中不下。推、知擬擢臺省^衙，候命闕下，去留不得自如。四十六年，掌河南^地道御史^文王象恒^名復言：「十三道御史^文在班行者止八人，六科給事中^文止五人，而冊封^仕典試諸差，及內外巡方報滿告病求代者踵至，當亟議變通之法。」大學士^文方從哲^名亦言：「考選^仕諸臣，守候六載，艱苦備嘗。吏部^衙議咨禮部^衙、都察院^衙按次題差，蓋權宜之術。不若特允部推，令諸臣受命供職，足存政體。」卒皆不報。至光宗^號初，前後考選^仕之疏俱下，而臺省^衙一旦森列矣。

考選^仕之例，優者授給事中^文，次者御史^文，又次者以部曹用。雖臨時考試，而先期有訪單，出於九卿、臺省^衙諸臣之手，往往據以為高下。崇禎三年[1630]，吏部^衙考選^仕畢，奏應擢^名給事^文、御史^文若干人，而以中書二人，訪單可否互異，具疏題請。帝責其推諉，令更確議，而不責訪單之非體也。京官非進士^仕不得考選^仕，推、知則舉貢皆行取。然天下守令，進士^仕十三，舉貢十七；推、知行取，則進士^仕十九，舉貢纔十一。舉貢所得，又大率有臺無省，多南少北。御史^文王道純^名以為言。帝謂用人當論才，本不合拘資格，下所司酌行之。初制，急缺風憲，不時行取。神宗^號時，定為三年，至是每年一舉。帝從吏部尚書^文閔洪學^名請，仍以三年為期。此選擇言路之大凡也。

保舉者，所以佐銓法之不及，而分吏部^衙之權。自洪武十七年[1384]命天下朝覲^礼官舉廉^名能屬吏始。永樂元年[1403]命京官文職七品以上，外官至縣令^文，各舉所知一人，量才擢用。後以貪污聞者，舉主連坐^法，蓋亦嘗間行其法。然洪、永時，選官並由部請。至仁宗^號初，一新庶政，洪熙元年[1425]特申保舉之令。京官五品以上及給事^文、御史^文，外官布、按兩司正^文佐及府、州、縣正官，各舉所知。惟見任府、州、縣正佐官及曾犯贓罪^法者，不許薦舉^仕，其他官及屈在下僚，或軍民中有廉潔公正才堪撫字者，悉以名聞。是時，京官勢未重，臺省^衙考滿，由吏部^衙奏陞方面郡守^武。既而定制，凡布按二司、知府^文有缺，令三品以上京官保舉。宣德三年[1428]，況鍾^名、趙豫^名等以薦擢守蘇、松諸府，賜敕行事。十年用郭濟、姚文^名等為知府^文，亦如之。其所奏保者，郎中^文、員外、御史^文及司務^文、行人、寺副皆與，不依常調也。後多有政績。部曹及御史^文，由堂上官薦引，類能其官。而長吏部^衙者，蹇義^名、郭璡^名亦屢奉敕諭。帝又慮諸臣畏連坐^法而不舉，則語大學士^文楊溥^名以全才之難，謂：「一言之薦，豈能保其終身，欲得賢才，尤當厚教養之法。」故其時吏治蒸蒸，稱極盛焉。沿及英宗^號，一遵厥舊。然行之既久，不能無弊，所舉或鄉里親舊、僚屬門下，素相私比者。方面大吏方正、謝莊等由保舉而得罪。而無官保舉者，在內御史^文，在外知府^文，往往九年不遷。

正統七年[1442]罷薦舉^仕縣令^文之制。十一年，御史^文黃裳^名言：「給事^文、御史^文，國初奏遷方面郡守^武。近年方面郡守^武率由廷臣^名保陞，給事^文、御史^文以糾參為職，豈能無忤於一人。乞敕吏部^衙仍按例奏請除授。」帝是其言，命部議行。明年，給事中^文余忭^名復指正、莊等事敗，謂宜坐舉主。且言方面郡守^武有缺，吏部^衙當奏請上裁。尚書^文王直^名、英國公^主張輔^名等言，方面郡守^武，保舉陞用，稱職者多，未可擅更易。英宗^號仍從輔、直言，而採忭疏，許言官指劾。十三年，御史^文涂謙^名復陳，舉薦^仕得方面郡守^武輒改前操之弊。請仍遵洪武舊制，於內外九年考滿官內揀擇陞授，或親擇朝臣才望者任之。詔可。大臣舉官之例遂罷。

景泰中，復行保舉。給事中^文林聰^名陳推舉驟遷之弊，言：「今缺參政^文等官三十餘員，請暫令三品以上官保舉。自後惟布、按兩司^衙三品以上官連名共舉，其餘悉付吏部^衙。」詔並從之。成化五年[1469]，科道^文官復請保舉方面，吏部^衙因幷及郡守^武。帝從言官請，而命知府^文員缺仍聽吏部^衙推舉。踰年，以會舉多未當，幷方面官第令吏部^衙推兩員以聞，罷保舉之令。既而都御史^文李賓請令在京五品以上管事官及給事^文、御史^文，各舉所知以任州縣。從之。

弘治十二年[1499]復詔部院^衙大臣各舉方面郡守^武。吏部^衙因請依往年御史^文馬文升^名遷按察使^文、屠滽^名遷僉都御史^文之例，超擢一二，以示激勸，而未經大臣薦舉^仕者亦兼采之。並從其議。當是時，孝宗^號銳意求治，命吏、兵二部，每季開兩京府^衙部堂上及文武方面官履歷，具揭帖^文奏覽。第兼保舉法行之，不專恃以為治也。正德以後，具帖之制漸廢。嘉靖八年[1529]，給事中^文夏言^名復請循弘治故事，且及舉劾^法賢否略節，每季孟月，部臣送科以達御前，命著為令。而保舉方面郡守^武之法，終明世不復行矣。

至若坐事斥免、因急才而薦擢者，謂之起廢。家居被召、因需缺而預補者，謂之添註。此又銓法之所未詳，而中葉以後間嘗一行者也。

考滿、考察，二者相輔而行。考滿，論一身所歷之俸，其目有三：曰稱職，曰平常，曰不稱職，為上、中、下三等。考察，通天下內外官計之，其目有八：曰貪，曰酷，曰浮躁，曰不及，曰老，曰病，曰罷，曰不謹。

考滿之法，三年給由，曰初考，六年曰再考，九年曰通考。依職掌事例考覈陞降。諸部寺所屬，初止署職，必考滿始實授。外官率遞考以待覈。雜考或一二年，或三年、九年。郡縣之繁簡或不相當，則互換其官，謂之調繁^仕、調簡。

洪武十一年[1378]命吏部^衙課朝覲^礼官殿最。稱職而無過者為上，賜坐而宴。有過而稱職者為中，宴而不坐。有過而不稱職者為下，不預宴，序立於門，宴者出，然後退。此朝覲^礼考覈之始也。

十四年，其法稍定。在京六部五品以下，聽本衙門^文正官察其行能，驗其勤怠。其四品以上，及一切近侍官^营與御史^文為耳目風紀之司，及太醫院^衙、欽天監^衙、王府官^文不在常選者，任滿黜陟，取自上裁。直隸^地有司首領官^文及屬官，從本司正^文官考覈，任滿從監察御史^文覆考。各布政使司^衙首領官^文，俱從按察司考覈。其茶馬、鹽馬、鹽運、鹽課提舉司^衙、軍職首領官^文，俱從布政司^衙考覈，仍送按察司覆考。其布政司^衙四品以上，按察司、鹽運司^衙五品以上，任滿黜陟，取自上裁。內外入流幷雜職官^文，九年任滿，給由赴吏部^衙考覈，依例黜陟。果有殊勳異能、超邁等倫者，取自上裁。

又以事之繁簡，與歷官之殿最，相參互覈，為等第^仕之陞降。

其繁簡之例，在外府^衙以田糧十五萬石以上，州以七萬石以上，縣以三萬石以上，或親臨王府都、布政、按察三司^衙，幷有軍馬守禦^军，路當驛道，邊方衝要供給處，俱為事繁。府糧不及十五萬石，州不及七萬石，縣不及三萬石，及僻靜處，俱為事簡。在京諸司，俱從繁例。

十六年，京官考覈之制稍有裁酌，俱由其長開具送部覈考。十八年，吏部^衙言天下布、按、府、州、縣朝覲^礼官，凡四千一百一十七人，稱職者十之一，平常者十之七，不稱職者十之一，而貪污闒茸者亦共得十之一。帝令稱職者陞，平常者復職，不稱職者降，貪污者付法司^衙罪之，闒茸者免為民。永、宣間，中外官^天舊未有例者，稍增入之。又從部議，初考稱職、次考未經考覈、今考稱職者，若初考平常、次考未經考覈、今考稱職者，俱依稱職例陞用。自時厥後，大率遵舊制行之。中間利弊不可枚舉，而其法無大變更也。

考察之法，京官六年，以巳、亥之歲，四品以上自陳以取上裁，五品以下分別致仕^仕、降調、閒住為民者有差，具冊奏請，謂之京察^法。自弘治時，定外官三年一朝覲^礼，以辰、戌、丑、未歲，察典隨之，謂之外察。州縣以月計上之府，府上下其考，以歲計上之布政司^衙。至三歲，撫、按通核其屬事狀，造冊具報，麗以八法。而處分察例有四，與京官同。明初^名行之，相沿不廢，謂之大計。計處者，不復敍用，定為永制。

洪武四年[1371]命工部尚書^文朱守仁^名廉察^文山東萊^地州諸郡官吏。六年令御史臺^衙御史^文及各道按察司察舉^仕有司官^文有無過犯，奏報黜陟，此考察之始也。洪熙時，命御史^文考察在外官，以奉命者不能無私，諭吏部尚書^文蹇義^名嚴加戒飭，務矢至公。景泰二年[1451]，吏部^衙、都察院^衙考察當黜退者七百三十餘人。帝慮其未當，仍集諸大臣更考，存留者三之一。成化五年[1469]，南京^地吏部右侍郎^文章綸^名、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文高明^名考察庶官。帝以各衙門^文掌印^文官不同僉^文名，疑有未當，令侍郎^文葉盛^名、都給事中^文毛弘^名從公體勘，亦有所更定。

弘治六年[1493]考察當罷者共一千四百員，又雜職一千一百三十五員。帝諭：「方面知府^文必指實跡，毋虛文泛言，以致枉人。府州^地以下任未三年者，亦通核具奏。」尚書^文王恕^名等具陳以請，而以府、州、縣官^文貪鄙殃民者，雖年淺不可不黜。帝終謂人才難得^词，降諭諄諄^名，多所原宥。當黜而留者九十餘員。給事^文、御史^文又交章請黜遺漏及宜退而留者，復命吏部^衙指實跡，恕疏各官考語及本部訪察者以聞。帝終以考語為未實，諭令復核。恕以言不用，且疑有中傷者，遂力求去。至十四年，南京^地吏部尚書^文林瀚^名言，在外司府^衙以下官，俱三年一次考察，兩京及在外武職官，亦五年一考選^仕，惟兩京五品以下官，十年始一考察，法大闊略。旨下，吏部^衙覆請如瀚言，而京官六年一察之例定矣。

京察^法之歲，大臣自陳。去留既定，而居官有遺行者，給事^文、御史^文糾劾，謂之拾遺^文。拾遺^文所攻擊，無獲免者。弘、正、嘉、隆間，士大夫^文廉恥自重，以掛察典為終身之玷。至萬曆時，閣臣有所徇庇，間留一二以撓察典，而羣臣水火之爭，莫甚於辛亥、丁巳，事具各傳中。黨局既成，互相報復，至國亡乃已。

兵部凡四司^衙，而武選掌除授，職方掌軍政，其職尤要。凡武職，內則五府^衙、留守司^地，外則各都司、各衞所及三宣、六慰。流官八等：都督^武及同知^文、僉事^文，都指揮使^武、同知^文、僉事^文，正副留守^文。世官九等：指揮使^武及同知^文、僉事^文，衞、所鎮撫^文，正、副千戶^文，百戶，試百戶。直省都指揮使^武二十一，留守司^地二，衞九十一，守禦^军、屯田^军、羣牧千戶所^营二百十有一。此外則苗蠻土司^地，皆聽部選。自永樂初，增立三大營^营，各設管操^武官，各哨有分管、坐營官^文、坐司官^文。景泰中，設團營^军十，已復增二，各有坐營官^文，俱特命親信大臣提督^文之，非兵部所銓擇也。

凡大選，曰色目，曰狀貌，曰才行，曰封贈，曰襲廕。其途有四，曰世職，曰武舉^武，曰行伍，曰納級。初，武職率以勳舊。太祖^號慮其不率，以武士訓戒錄^作、大誥武臣^法錄頒之。後乃參用將材，三歲武舉^武，六歲會舉，每歲薦舉^仕，皆隸部除授。久之，法紀隳壞，選用紛雜。正德間，冒功陞授者三千有奇。嘉靖中，詹事^文霍韜^名言：

成化中，增太祖^號時軍職四倍，今又增幾倍矣。錦衣初額官二百五員，今至千七百員，殆增八倍。洪武初，軍功襲職子弟年二十者比試^仕，初試不中，襲職署事，食半俸。二年再試，中者食全俸，仍不中者充軍^法。其法至嚴，故職不冗而俸易給。自永樂後，新官免試，舊官即比試^仕，賄賂無不中，此軍職所以日濫也。永樂平^地交阯^政，賞而不陞。邇者不但獲馘者陞，而奏帶及緝妖言捕盜者亦無不陞，此軍職所以益冗也。
宜命大臣循清黃例，內外武職一切差次功勞，考其祖宗^亲相承，叔姪兄弟繼及。或洪、永年^地間功，或宣德以後功，或內監^法弟姪恩廕，或勳戚駙馬^主子孫，或武舉^武取中，各分數等，默寓汰省之法。或許世襲^仕，或許終身，或許繼，或不許繼，各具冊籍，昭示明白，以為激勸。

於是命給事中^文夏言^名等查覈冒濫。言等指陳其弊，言：「鎮守官^文奏帶舊止五名，今至三四百名，蓋一人而奏帶數處者有之，一時而數處獲功者有之。他復巧立名色，紀驗不加審覈，銓選^仕又無駁勘^法，其改正重陞、併功加授之類，弊端百出，宜盡革以昭神斷。」部核如議。恩倖冗濫者，裁汰以數千計，宿蠹為清。萬曆十五年[1587]復詔嚴加察核。且嘗命提、鎮、科道^文會同^礼兵部，品年資，課技藝，序薦剡，分為三等，名曰公選。然徒飾虛名，終鮮實效也。

武官爵止六品，其職死者襲，老疾者替，世久而絕，以旁支^礼繼。年六十者，子替。明初^名定例，嫡子^亲襲替，長幼次及之。絕者，嫡子^亲庶子^亲孫，次及之；又絕者，以弟繼。永樂後，取官舍旗軍餘丁曾歷戰功者，令原帶俸及管事襲替，悉因之。其降級子孫仍替見降職事。弘治時，令旁支^礼減級承襲。正德中，令旁支^礼入總旗^武。嘉靖間，旁支^礼無功^名者，不得保送。凡陞職官舍，如父職。其陣亡保襲者，流官一等。凡襲替官舍，以騎射試之。大抵世職難覈，故例特詳，而長弊叢奸，亦復不少。

官之大者，必會推。五軍都督府^衙掌印^文缺，於見任公^名、侯、伯取一人。僉書^文缺，於帶俸公、侯、伯及在京都指揮，在外正副總兵官^武，推二人。錦衣衞堂上官及前衞^地掌印^文缺，視五府^衙例推二人。都指揮、留守^武以下，上一人。正德十六年[1521]令五府^衙及錦衣衞必由都指揮屢著勳猷者陞授。諸衞官不世，獨錦衣以世。

武之軍政，猶文之考察也。成化二年[1466]令五年一行，以見任掌印^文、帶俸、差操及初襲官一體考核。十三年令兩京通考以為常。五府大臣^文及錦衣衞堂上官自陳候旨，直省總兵官^武如之。在內五府^衙所屬幷直省衞所官，悉由巡視官及部官註送；在外都司、衞所官，由撫、按造冊繳部。副參以下，千戶以上，由都、布、按三司^衙察註送撫，咨部考舉題奏。錦衣衞管戎務者倍加嚴考，南、北鎮撫^武次之。各衞所及地方守禦^军幷各都司隸巡撫^文者，例同。惟管漕運^军者不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