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二 列傳^作第一百二十

魏允貞^名弟允中^名 劉廷蘭^名 王國 余懋衡^名 李三才^名

魏允貞^名

魏允貞^名，字懋忠^名，南樂^地人。萬曆五年[1577]進士^仕。授荊州推官^文。大學士^文張居正^名歸葬，羣吏趨事恐後，允貞^名獨不赴，且抶其奴。

治行最，徵授御史^文。吏部尚書^文梁夢龍^名罷。允貞^名言：「銓衡^器任重。往者會推之前，所司率受指執政或司禮中官^文，以故用非其人。」帝納其言，特用嚴清^名，中外翕服。俄劾兵部尚書^文吳兌^名。兌引去。

已，陳時弊四事，言：「自居正^名竊柄，吏兵二部遷除必先關白，故所用悉其私人。陛下^主宜與輔臣精察二部之長，而以其職事歸之。使輔臣不侵部臣之權以行其私，部臣亦不乘輔臣之間以自行其私，則官方自肅。自居正^名三子連登制科^文，流弊迄今未已。請自今輔臣子弟中式，俟致政之後始許廷對，庶倖門稍杜。自居正^名惡聞讜言，每遇科道^文員缺，率擇才性便給、工諂媚、善逢迎者授之，致昌言不聞，佞臣得志。自今考選^仕時，陛下^主宜嚴敕所司，毋循故轍。俺答自通市以來，邊備懈弛。三軍月餉，既剋其半以充市賞，復剋其半以奉要人，士無宿飽，何能禦寇。至遼左戰功，尤可駭異。軍聲則日振於前，生齒則日減於舊。奏報失真，遷敘逾格，賞罰無章，何以能國哉！」疏入，下都察院^衙。

先是，居正^名既私其子，他輔臣呂調陽^名子興周，張四維^名子泰徵^名、甲徵^名，申時行^名子用懋^名，皆相繼得舉。甲徵^名、用懋^名將廷對，而允貞^名疏適上。四維^名大慍，言：「臣待罪政府，無所不當聞。今因前人行私，而欲臣不預聞吏兵二部事，非制也。」因為子白誣，且乞骸骨^词。時行亦疏辨。帝並慰留，而責允貞^名言過當。戶部員外郎^文李三才^名奏允貞^名言是，並貶秩調外。允貞^名得許州判官^文。給事中^文御史^文周邦傑^名、趙卿等論救，不納。允貞^名雖謫，然自是輔臣居位，其子無復登第^仕者。久之，累遷右通政^文。

二十一年以右僉都御史^文巡撫^文山西^地。允貞^名素剛果，清操絕俗。以所部地瘠民貧，力裁幕府^衙歲供及州縣冗費，以其銀數萬繕亭障^军，建烽堠，置器市馬易粟。又奏免平陽^地歲額站銀八萬，以所省郵傳^文羨補之。鴈門^地、平定^地軍以逋屯糧竄徙，允貞^名奏除其租，招令復業。岢嵐^地互市，省撫賞銀六萬。汾州^地有兩郡王^主，宗人^名與軍民雜處，知州^文秩卑不能制，奏改為府。自款市成，邊政廢。允貞^名視要害，築邊牆萬有餘丈。政聲大著。帝亦數嘉其能。會詔中官^文張忠^名採礦山西^地，允貞^名抗疏極諫，不報。已，西河王^主知燧請開解州^地、安邑^地、絳縣^地礦，以儀賓督之。指揮王守信^名請開平定^地、稷山^地諸礦。帝並報允。允貞^名恐民愈擾，請令忠兼領，亦不納。

三殿災，詔求直言。允貞^名言咎在輔臣，歷數趙志臯^名、張位^名罪。且曰：「前二臣以二月加恩，踰月兩宮災。今年又加恩，而三殿復災。天意昭然。」位等力辨，求罷。帝慰留，責允貞^名邊臣不當言朝事，因屢推不用，遂肆狂言，奪俸五月。頃之，允貞^名疏舉遺賢，請召還王家屏^名、陳有年^名、沈鯉^名、李世達^名、王汝訓^名及小臣史孟麟^名、張棟^名、萬國欽^名、馬經綸^名、顧憲成^名、趙南星^名、鄒元標^名等，疏留中。以久次，進右副都御史^文。

二十八年春，疏陳時政缺失，言：「行取諸臣，幾經論薦，陛下^主猶不輕予一官。彼魯坤、馬堂^名、高淮^名、孫朝^名輩，試之何事，舉之何人，乃令其銜命橫行，生殺予奪^词，恣出其口。廷臣^名所陳率國家大計，一皆寢閣，甚者嚴譴隨之。彼報稅之徒，悉無賴奸人，鄉黨不齒，顧乃朝奏夕報，如響應聲。臣不解也。胥徒入鄉，民間猶擾，況緹騎^营四出，如虎若狼，家室立破。如吳寶秀^名、華鈺^名諸人，禍至慘矣，而陛下^主曾不一念及。錢穀^名出入，上下相稽，猶多奸弊。敕使手握利權，動逾數萬。有司不敢問，撫按不敢聞，豈無吮膏血以自肥者，而陛下^主曾不一察及。金取於滇，不足不止。珠取於海，不罄不止。錦綺取於吳越^政，不極奇巧不止。乃元老聽其投閒，直臣幾於永錮，是陛下^主之愛賢士，曾不如愛珠玉錦綺也。」疏奏，亦不省。

先是，張忠^名以開礦至，後孫朝^名復至榷稅，誅求百方，允貞^名每事裁抑。會忠杖死太平典史^文武三傑^名，朝使者逼殺建雄縣丞^文李逢^名春，允貞^名疏暴其罪。朝怒，劾允貞^名抗命沮撓。帝留允貞^名疏不下，而下朝疏於部院^衙。吏部尚書^文李戴^名、都御史^文溫純^名等力稱允貞^名賢，請下允貞^名疏平議。帝並留中。山西^地軍民數千恐允貞^名去，相率詣闕愬冤，兩京言官亦連章論救。帝乃兩置不問。明年，忠以夏縣知縣^文袁應春^名抗禮，劾貶之。允貞^名請留應春^名，不報。

允貞^名父已九十餘，允貞^名歲歲乞侍養，章二十上。廷議以敕使害民，非允貞^名不能制，固留之。其年五月請益力，始聽歸。士民為立祠。已，閱視者奏允貞^名守邊勞，即家進兵部右侍郎^文。尋卒。天啟初，追諡介肅^名。

弟允中^名、允孚^名。允中^名為諸生，副使王世貞^名大器之。歲鄉試，世貞^名戒門吏^武曰：「非魏允中^名第一，無伐鼓^礼以傳也。」已而果然。時無錫^地顧憲成^名、漳浦^地劉廷蘭^名並為舉首，負儁才，時人稱「三解元^仕」。尋與廷蘭^名舉萬曆八年[1580]進士^仕。張居正^名專政，災異見，而中外方競頌功德。允中^名、廷蘭^名各上書座主^仕申時行^名，勸之補救。時行不能用。允中^名尋授太常博士^文，擢吏部^衙稽勳^文主事^文，調考功。未幾卒。允孚^名官刑部郎中^文，亦有名。

廷蘭^名與兄廷蕙^名、廷芥亦皆舉進士^仕，有名。世所稱「南樂^地三魏」、「漳浦^地三劉」者也。

王國

王國，字之楨^名，耀州^地人。萬曆五年[1577]進士^仕。選庶吉士^文，改御史^文。出視畿輔屯田^军，清成國公^主朱允禎^名等所侵地九千六百餘頃。張居正^名疾篤，疏薦其座主^仕潘晟^名入內閣^衙，帝從之。國與同官魏允貞^名、雷士楨^名及給事中^文王繼光^名、孫煒^名、牛惟炳^名、張鼎思^名抗言不可，寢其命。已，極論中官^文馮保^名罪。且言：「居正^名死，保令徐爵索其家名琴七、夜光珠九、珠簾五、黃金三萬、白金十萬。居正^名子簡修躬齎至保邸，而保揚言陛下^主取之，誣汙聖德。」因發曾省吾^名、王篆^名表裏結納狀。國疏自外至，與李植^名疏先後上。帝已納植言罪保，植遂受知，而國亦由此顯名。還朝，薦王錫爵^名、陸樹聲^名、胡執禮^名、耿定向^名、海瑞^名、胡直、顏鯨^名、魏允貞^名。尋出督南畿學政^文，以疾歸。

起掌河南道^地。首輔申時行^名欲置所不悅者十九人察典，吏部尚書^文楊巍^名等依違其間，國力持不可。時行以御史^文馬允登^名資在國前，乃起允登^名掌察，而國佐^名之。諸御史^文咸集，允登^名書十九人姓名，曰：「諸人可謂公論不容者矣。」國熟視，叱曰：「諸人獨忤執政耳。天日監臨^仕，何出此語。」允登^名意不回。國怒，奮前欲毆允登^名。允登^名走，國環柱逐之，同列救解。事聞，兩人並調外，國得四川^地副使。移疾歸。而十九人賴國^政以免。

久之，起故官，涖山西^地。改督河南^地學政^文，遷山東參政^文。所在以公廉稱。召為太僕少卿^文。復出為山西^地副使，歷南京^地通政使^文。三十七年以兵部右侍郎^文兼右僉都御史^文巡撫^文保定^地。歲凶，屢上寬恤事宜。大盜劉應第、董世耀^名聚衆稱王，剽劫遠近，督兵討滅之。進右都御史^文，巡撫^文如故。

國剛介^名。與弟吏部侍郎^文圖並負時望，為黨人所忌。乞休歸，卒。

余懋衡^名

余懋衡^名，字持國，婺源^地人。萬曆二十年[1574]進士^仕。除永新^地知縣^文。徵授御史^文。時以殿工，礦稅使四出，驕橫。懋衡^名上疏言：「與其騷擾里巷^词，榷及雞豚，曷若明告天下，稍增田賦，共襄殿工。今避加賦之名，而為竭澤之計，其害十倍於加賦。」忤旨，停俸一年。

巡按^文陝西^地。稅監梁永^名輦私物於畿輔，役人馬甚衆。懋衡^名奏之。永大恨，使其黨樂綱賄膳夫^文毒懋衡^名。再中毒，不死。拷膳夫^文，獲所予賄及餘蠱。遂上疏極論永罪，言官亦爭論永，帝皆不省。永慮軍民為難，召亡命擐甲自衞。御史^文王基洪^名聲言永必反，具陳永斬關及殺掠吏民狀。巡撫^文顧其志^名頗為永諱，永乃藉口辨。帝疑御史^文言不實。而咸寧^地、長安^地二知縣^文持永益急。永黨王九功^名輩多私裝，恐為有司所跡，託言永遣，乘馬結陣馳去。縣隸追及之華陰^地，相格鬬，已皆被繫，懋衡^名遂以反逆聞。永窘甚，爪牙盡亡，獨綱在，乃教永誣劾咸寧^地知縣^文滿朝薦^名，朝薦^名被逮。永不久亦撤還，關中^地始靖。懋衡^名尋以憂歸。起掌河南^地道事。擢大理^地右寺丞^文，引疾去。

天啟元年起歷大理^地左少卿^文，進右僉都御史^文，與尚書^文張世經共理京營^军戎政。進右副都御史^文，改兵部右侍郎^文，俱理戎政。三年八月廷推^礼南京^地吏部尚書^文，以懋衡^名副李三才^名；推吏部左侍郎^文，以曹于汴^名副馮從吾^名。帝皆用副者。大學士^文葉向高^名等力言不可，弗聽。懋衡^名、于汴^名亦以資後三才等，力辭新命，引疾歸。

明年十月再授前職。懋衡^名以璫勢方張，堅臥不起。既而奸黨張訥^名醜詆講學諸臣，以懋衡^名、從吾及孫慎行^名為首，遂削奪。崇禎初，復其官。

李三才^名

李三才^名，字道甫^名，順天^地通州^地人。萬曆二年[1574]進士^仕。授戶部主事^文，歷郎中^文。與南樂^地魏允貞^名、長垣^地李化龍^名以經濟相期許。及允貞^名言事忤執政，抗疏直之，坐謫東昌^地推官^文。再遷南京^地禮部郎中^文。會允貞^名、化龍^名及鄒元標^名並官南曹，益相與講求經世務，名籍^礼甚。遷山東僉事^文。所部多大猾積盜。廣設方略，悉禽滅之。遷河南^地參議^文，進副使。兩督山東、山西^地學政^文，擢南京^地通政^文參議^文，召為大理少卿^文。

二十七年以右僉都御史^文總督漕運^文，巡撫^文鳳陽^地諸府。時礦稅使四出。三才所部，榷稅則徐州^地陳增^名、儀真暨祿，鹽課則揚州^地魯保，蘆政則沿江邢隆^名，棋布千里間。延引奸徒，偽鍥印符，所至若捕叛亡，公行^武攘敓。而增尤甚，數窘辱長吏。獨三才以氣凌之，裁抑其爪牙肆惡者，且密令死囚引為黨，輒捕殺之，增為奪氣^军。

然奸民以礦稅故，多起為盜。浙人趙一平^名用妖術倡亂。事覺，竄徐州^地，易號古元，妄稱宋後。與其黨孟化鯨^名、馬登儒輩聚亡命，署偽官^份，期明年二月諸方並起。謀洩，皆就捕。一平亡之寶坻^地，見獲。

三才再疏陳礦稅之害，言：「陛下^主愛珠玉，民亦慕溫飽；陛下^主愛子孫，民亦戀妻孥。奈何陛下^主欲崇聚財賄，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欲綿祚^名萬年^名，而不使小民適朝夕之樂。自古未有朝廷之政令、天下之情形一至於斯，而可幸無亂者。今闕政猥多，而陛下^主病源則在溺志貨財。臣請渙發德音^法，罷除天下礦稅。欲心既去，然後政事可理。」踰月未報，三才又上言：「臣為民請命，月餘未得請。聞近日章奏，凡及礦稅，悉置不省，此宗社^礼存亡所關，一旦衆畔土崩，小民皆為敵國，風馳塵騖，亂衆麻起，陛下^主塊然獨處，即黃金盈箱，明珠填屋，誰為守之。」亦不報。三十年，帝有疾，詔罷礦稅，俄止之。三才極陳國勢將危，請亟下前詔，不聽。

清口^地水涸阻漕。三才議濬渠建閘，費二十萬，請留漕粟濟^名之。督儲侍郎^文趙世卿^名力爭，三才遂引疾求去。帝惡其委避，許之。淮揚巡按御史^文崔邦亮^名，巡漕御史^文李思孝^名，給事中^文曹于汴^名，御史^文史學遷^名、袁九臯^名交章乞留。而學遷言：「陛下^主以陳增^名故，欲去三才，託詞解其官。年來中使四出，海內如沸。李盛春^名之去以王虎^名，魏允貞^名之去以孫朝^名，前漕臣^文李誌^名之去亦以礦稅事。他監司^衙守令去者，不可勝數，今三才復繼之^名。淮上軍民以三才罷，欲甘心於增，增避不敢出。三才不當去可知。」疏仍不答。三才遂去淮之徐州^地。連疏請代，未得命。會侍郎^文謝杰^名代世卿^名督儲，復請留。乃命三才供事俟代者，帝亦竟不遣代也。

明年九月復疏言：「乃者迅雷擊陵，大風拔木，洪水滔天，天變極矣。趙古元方磔於徐，李大榮^名旋梟於亳，而睢州^地巨盜又復見告，人離極矣。陛下^主每有徵求，必曰『內府^军匱乏』。夫使內府^军果乏，是社稷^礼之福也，所謂貌瘦而天下肥^词也。而其實不然。陛下^主所謂匱乏者，黃金未遍地，珠玉未際天耳。小民饔飧不飽，重以征求，箠楚無時，桁楊滿路，官惟丐罷，民惟請死，陛下^主寧不惕然警悟邪！陛下^主毋謂臣禍亂之言為未必然也；若既已然矣，將置陛下^主何地哉！」亦不報。既而睢盜就獲，三才因奏行數事，部內晏然。

歙人程守訓以貲官中書，為陳增^名參隨。縱橫自恣，所至鼓吹^礼，盛儀衞，許人告密，刑拷及婦孺。畏三才，不敢至淮。三才劾治之，得贓數十萬。增懼為己累，并搜獲其奇珍異寶及僭用龍文^军服器。守訓及其黨俱下吏伏法，遠近大快。

三十四年，皇孫生。詔併礦稅，釋逮繫，起廢滯，補言官，既而不盡行。三才疑首輔沈一貫^名尼之，上疏陰詆一貫^名甚力。繼又言：「恩詔已頒，旋復中格，道路言前日新政不過乘一時喜心，故旋開旋蔽。」又謂：「一貫^名慮沈鯉^名、朱賡^名逼己。既忌其有所執爭，形己之短，又恥其事不由己，欲壞其成。行賄左右，多方蠱惑，致新政阻格。」帝得疏，震怒。嚴旨切責，奪俸五月。其明年，暨祿卒。三才因請盡撤天下稅使，帝不從，命魯保兼之。

是時顧憲成^名里居，講學東林，好臧否人物。三才與深相結，憲成^名亦深信之。三才嘗請補大僚，選科道^文，錄遺^仕佚。因言：「諸臣祇以議論意見一觸當塗^地，遂永棄不收，要之於陛下無忤。今乃假天子威以錮諸臣，復假忤主之名以文己過。負國負君，罪莫大此。」意為憲成^名諸人發。已，復極陳朝政廢壞，請帝奮然有為，與天下更始。且力言遼左阽危，必難永保狀。帝皆置不省。

三才揮霍有大略，在淮久，以折稅監得民心。及淮、徐歲侵，又請振恤，蠲馬價。淮人深德之。屢加至戶部尚書^文。

會內閣^衙缺人，建議者謂不當專用詞臣，宜與外僚參用，意在三才。及都御史^文缺，需次內召。由是忌者日衆，謗議紛然。工部郎中^文邵輔忠^名遂劾三才大奸似忠，大詐似直，列具貪偽險橫四大罪，御史^文徐兆魁^名繼之^名。三才四疏力辨，且乞休。給事中^文馬從龍^名，御史^文董兆舒、彭端吾^名，南京^地給事中^文金士衡^名相繼為三才辨。大學士^文葉向高^名言三才已杜門待罪，宜速定去留，為漕政計。皆不報。已而南京^地兵部郎中^文錢策，南京^地給事中^文劉時俊^名，御史^文劉國縉^名、喬應甲^名，給事中^文王紹徽^名、徐紹吉^名、周永春^名、姚宗文^名、朱一桂^名、李瑾^名，南京^地御史^文張邦俊^名、王萬祚^名，復連章劾三才。而給事中^文胡忻^名、曹于汴^名，南京^地給事中^文段然，御史^文史學遷^名、史記事^名、馬孟禎^名、王基洪^名，又交章論救。朝端聚訟，迄數月未已。憲成^名乃貽書向高^名，力稱三才廉直，又貽書孫丕揚^名力辨之。御史^文吳亮^名素善三才，即以兩書附傳邸報中，由是議者益譁。應甲^名復兩疏力訐，至列其十貪五奸。帝皆不省。三才亦力請罷，疏至十五上。久不得命，遂自引去。帝亦不罪也。

三才既家居，忌者慮其復用。四十二年，御史^文劉光復^名劾其盜皇木營建私第至二十二萬有奇。且言三才與于玉立^名遙執相權，意所欲用，銓部輒為推舉。三才疏辨，請遣中官^文按問^法。給事中^文劉文炳^名、御史^文李徵儀、工部郎中^文聶心湯^名、大理丞^文王士昌^名，助光復力攻三才。徵儀、心湯，三才嘗舉吏也。三才憤甚，自請籍其家。工部侍郎^文林如楚^名言宜遣使覆勘。光復再疏，并言其侵奪官廠為園囿。御史^文劉廷元^名遂率同列繼之^名，而潘汝禎^名又特疏論劾。既而巡按御史^文顏思忠^名亦上疏如光復指。三才益憤，請諸臣會勘，又請帝親鞫。乃詔徵儀偕給事中^文吳亮^名嗣往。

其明年，光復坐事下獄。三才陽請釋之，而復力為東林辨白，曰：「自沈一貫^名假撰妖書，擅僇楚宗，舉朝正^礼人攻之以去。繼湯賓尹^名、韓敬科場^仕作奸，孽由自取，於人何尤。而今之黨人動與正人為讐，士昌^名、光復尤為戎首。挺身主盟^仕，力為一貫^名、敬報怨。騰說百端，攻擊千狀。以大臣之賢者言之，則葉向高^名去矣，王象乾^名、孫瑋^名、王圖^名、許弘綱^名去矣，曹于汴^名、胡忻^名、朱吾弼^名、葉茂才^名、南企仲^名、朱國禎^名等去矣，近又攻陳薦、汪應蛟^名去矣。以小臣之賢者言之，梅之煥^名、孫振基^名、段然、吳亮^名、馬孟禎^名、湯兆京^名、周起元^名、史學遷^名、錢春^名等去矣，李朴^名、鮑應鰲^名、丁元薦^名、龐時雍^名、吳正志^名、劉宗周^名等去矣。合於己則留，不合則逐。陛下^主第知諸臣之去，豈知諸黨人驅之乎？今奸黨讐正之言，一曰東林，一曰淮撫。所謂東林者，顧憲成^名讀書講學之所也。從之遊者如高攀龍^名、姜士昌^名、錢一本^名、劉元珍^名、安希范^名、岳元聲^名、薛敷教^名，並束身厲名行，何負國家哉？偶曰東林，便成陷穽。如鄒元標^名、趙南星^名等被以此名，即力阻其進。所朝上而夕下者，惟史繼偕^名諸人耳。人才邪正，實國祚^名攸關，惟陛下^主察焉。」疏入，衆益恨之。亮嗣等既往勘，久之無所得。第如光復言還報，遂落職^仕為民。

天啟元年，遼陽^地失。御史^文房可壯^名連疏請用三才。有詔廷臣^名集議。通政^文參議^文吳殿邦^名力言不可用，至目之為盜臣。御史^文劉廷宣^名復薦三才，言：「國家既惜其才，則用之耳，又何議。然廣寧^地已有王化貞^名，不若用之山海。」帝是其言，即欲用三才，而廷議相持未決。詹事^文公鼐^名力言宜用，刑部侍郎^文鄒元標^名、僉都御史^文王德完^名並主之。已，德完^名迫衆議，忽變前說。及署議，元標^名亦不敢主。議竟不決，事遂寢。三年起南京^地戶部尚書^文，未上卒。後魏忠賢^名亂政，其黨御史^文石三畏^名追劾之。詔削籍^法，奪封誥。崇禎初復官。

三才才大而好用機權，善籠絡朝士。撫淮十三年，結交遍天下。性不能持廉，以故為衆所毀。其後擊三才者，若邵輔忠^名、徐兆魁^名輩，咸以附魏忠賢^名名麗逆案。而推轂^礼三才，若顧憲成^名、鄒元標^名、趙南星^名、劉宗周^名，皆表表為時名臣。故世以三才為賢。

贊曰：朋黨之成也，始於矜名，而成於惡異。名盛則附之者衆。附者衆，則不必皆賢而胥引之，樂其與己同也。名高則毀之者亦衆。毀者不必不賢而怒而斥之，惡其與己異也。同異之見岐於中，而附者毀者爭勝而不已，則黨日衆，而為禍熾矣。魏允貞^名、王國、余懋衡^名皆以卓犖閎偉之概，為衆望所歸^词。李三才^名英邁豪雋，傾動士大夫^文，皆負重名。當世黨論之盛，數人者實為之魁，則好同惡異之心勝也。易曰「渙其羣^词，元吉^名」。知此者，其惟聖人乎！